“公子慢走。”在小二躬身相送中,李宁离开了书铺。
近段时间,李宁已经将《四书章句集注》读完,最重点的书熟悉后,自然需要更多的“课外读物”来充实自己。当朝的读书人,其实除了四书五经外,还需要熟悉很多其他类的书籍,比如《史记》《资治通鉴》等等。当然,古代也有所谓的“三年模拟五年高考卷”,即历届的科考试题和文章合集。
李宁很庆幸自己获得超强的记忆力,不然这会可能还捧着《大学》在啃呢。四书五经加上注释,少说也有几十万字,对于普通人来说可不是短时间能掌握的,说“十年寒窗苦读”并不夸张。
王胖子半个月前来找过李宁,除了给李宁带来两千贯分润外,还十分神秘的告诉他一个消息,说是宫中采买司找过他,要将“家多宝”凉茶纳入宫中饮品,定期采购一批。谈起此事,王胖子好不得瑟。对王胖子来说,凉茶即将成为“贡品”,这无疑是种无尚荣耀,仿佛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看着王胖子沉醉其中的样子,李宁没忍心告诉他,又不是纳贡之物何来贡品之说,其实就是普通的采购,只是对方的地位层次高了些。
那天李宁和王胖子聊的很高兴,从白天聊到了晚上,从凉茶聊到换成了酒,从商业蓝图聊到了商界秘辛,从社会风尚聊到了坊间趣事,天南海北,无所不聊,宛如多年好友。最后王胖子喝醉了,说了很多话,说刚开始觉得李宁年龄小,对李宁持怀疑态度,到后来慢慢接触才发现有才不在年少;从半信半疑到彻底折服。李宁没醉,因为他年龄还小只喝了两杯便以茶代酒。
李宁觉得王胖子其实挺有人格魅力的,尽管他是个油腻的中年胖子,但是他心胸豁达、精明可靠、为人仗义,值得深交。
入秋后,天气已经有些微凉。
李宁头戴方巾,身着青布圆领衣,脚穿黑色素鞋,颇有几分书生气。李宁每日在家读书,已经有一阵子没来县城了,借着这次机会,悠闲的逛着县城,享受下短暂的惬意时光。
快到晌午,李宁有些饿了,打算找个小酒楼吃顿好的。来到个酒楼前,却看门前围着不少人,很是热闹。听旁边百姓议论,李宁才知道原来里面发生了盗窃案,官差正在里面办案。
李宁还没见过古人办案,好奇心的驱使下,便往前靠了靠。只见里面站了十多人站成一排,对面站着四名捕快,一名捕快对着站成排的人说着什么,似乎在问话。从衣服来看,问话的捕快明显不同,应该是捕头之类。
其实,捕快并不是一个真实的职位。明朝有三班衙役,皂班、壮班、快班,皂班值堂役,快班司缉捕,壮班做力差。快班便被民间称为捕快,领头的是班头,也就是俗称的捕头。
李宁望着里面的,发现了个熟人,四名捕快中最年轻的,陈小六。李宁认识陈小六还是在几个月前,那时候李宁来县城卖过冰棍,而陈小六就是城门守卫中的一个,因为年龄相近,所以聊的多些,一来二去便熟悉了。
李宁认出陈小六的时候,刚好陈小龙转过头,也发现了李宁。李宁冲陈小六点头示意了下,没想到陈小六却热情的冲他过来了。
“小宁子,怎么是你,好久没看见你了。“陈小六起来有点小高兴。
“小六哥,你好。你怎么?”李宁指了指陈小六这身行头,皂衣很新,而且有些偏大,小六身材瘦弱,看起来有一点点滑稽。
“哦,守城门太累了,风吹日晒的,我就换成衙役了。今天是我第一天当班,就碰到案子了。有个商人在里头吃饭,结果丢了五十贯宝钞,嫌疑人有十几个,我们头正问话呢,都问一圈了已经,还没问出来。”
“确定嫌疑人都在里面?”
“可不,凡是失主发现钱丢的前后在酒楼的人都在这里面了,一名掌柜两名伙计外加十来个客人。已经审过一遍了,没啥头绪,再不行的话就得都带回衙门去了,让县令大人审了。”
“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行。”看在和陈小六投缘的份上,李宁打算帮一帮,虽说本应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好歹能结个善缘。
“小宁子,有啥主意。”陈小六来了精神。
“附耳过来。”
陈小六听着耳语,眼神逐渐发亮。
陈小六将主意悄声告诉了捕头,指了指李宁。捕头看了看李宁,双方微微点头示意了下。
捕头对成排的嫌疑人道:“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谁偷的自己站出来。”没人说话,也没人站出来。捕头接着道:“不承认没关系,我有办法让找出来。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衙门有一口钟,叫'实话钟',只要谁说谎,摸下钟,他就会响。等着吧,我已经让人去取来了。”
在沉闷的氛围中,一炷香时间左右,陈小六和另一名捕快抬来一口半人高的钟,抬进一间密闭的房间,并用黑布遮住光线形成暗室。小六向捕头示意,一切准备妥当。
“你们也看到了,现在站出来还来得及。等下一个人一个人进去,用手碰下‘实话钟’,谁摸钟响了,就说明是谁偷了钱。”仍然无人回应。
嫌疑人一个一个进入暗室,从头到尾,钟未响。
围观群众很疑惑,纳闷里头各种奇怪的操纵,互相议论着。
“钟没响,我想你们当中的某人应该暗自窃喜吧。”捕头冷笑一声,“把你们的手都伸出来,掌心向上,快点。”
十几名嫌疑人成排的伸出了自己手掌,很多人发现自己的手掌黑色的。陈小六逐个查看过去,只有一人手掌没有变黑,酒楼的伙计之一。
“看来就是你了,带走。”另外两名捕快上前将手未黑的酒楼伙计押走,带回县衙,由县令大人进一步审理,毕竟追回账物和定罪还得由县令大人来处理。《大明律》对于偷窃行为处罚是很严厉的,初犯要在其右胳膊上刺“窃盗”二字,再犯,刺左胳膊,三犯者,可以判处绞刑。一旦定罪,偷钱的伙计一顿板子和监禁也是免不了的。
原来,所谓的“实话钟”只不过是个幌子。陈小六将钟搬进密室后,偷偷给钟涂了成灰,只要手碰触钟就一定会变脏。偷盗者独自在光线不好的房间中,做贼心虚,就不敢碰触钟,企图蒙混过关,这恰恰就中招了。
围观群众逐渐散去,李宁也准备离开,陈小六叫住了他,介绍班头给他认识。
“头,这是我朋友,小宁子,刚才就是他给出的主意。”
捕头姓赵,年龄应该三十来岁的样子,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声线厚重:“刚才多谢小哥帮忙,不然一时半会怕是查不出窃贼。”
李宁谦虚着,“赵班头客气了,小子也是突然想到了,权且提出来尝试一番,不曾想确实帮到了班头,侥幸。”
陈小六极力推崇李宁,“小宁子可厉害了,前阵子不有人卖冰棍嘛,就是他和他兄长。”
“原来如此,小哥确实聪慧。今日还有公务,他日有机会再聊。”赵班头拱手。
“赵班头还请便,小子不敢耽误班头公务。”
相互告辞后,李宁换了家酒楼,简单吃过午饭后便回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