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皇宫,乾清宫,朱棣在批阅奏折。
朱棣已经45岁,面容坚毅,英气逼人。每日经内阁票拟需要批红的奏折很多,好在朱棣是个很勤勉的皇帝,每日花数个时辰来处理。
下首站着位男子,着蟒袍,戴玉带。此人乃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年方三旬。纪纲此人心智深沉,有勇有谋,善于揣摩圣意,深得朱棣宠幸,掌管亲军和主管诏狱,同时负责收集百官和民间信息,每日汇报给皇帝。
朱棣通常在边批奏折的时候边听取纪纲的汇报。纪纲有时候也会挑选些民间趣事汇报给皇上,这就是纪纲此人聪明的地方,知道在合适的时机逗乐一下皇上。
朱棣自即位以来,为了加强统治,重用锦衣卫机构。一方面隐秘查探建文帝下落,尽管建文帝自焚于宫中,朱棣仍有些多疑;另一方面监察百官,谨防建文余党。一直以来,建文帝的生死都是朱棣的内心隐患,今年让“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宣扬大明国威的同时亦有查访建文帝下落之意。
“皇上,解缙、黄淮、杨士奇三位大人求见”,小黄门踩着小碎步轻声来报。
“哦,正好。宣!”朱棣没有抬头,继续批阅奏折。
解缙,翰林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为内阁首辅大臣。才华出众,永乐元年与姚广孝、王景等人纂修大型类书《文献大成》,即《永乐大典》。
黄淮,翰林院侍书、中书舍人,与解缙、杨士奇、胡广、金幼孜、杨荣、胡俨等六人同入直文渊阁预机务,黄淮专掌制敕。
杨士奇,翰林院侍讲,詹事府左中允,同参文渊阁机务。
“臣解缙(黄淮、杨士奇),叩见皇上。”解缙在前,黄淮、杨士奇其后,朝朱棣跪拜。
“三位爱卿快快请起。”朱棣抬起头来,目光深邃。
“谢皇上!”三人起身。
“三位爱卿同来,所为何事啊。”朱棣语速很慢,语气亲切且威严。
三人侧目扫了要垂立一旁的纪纲,未作声。朱棣知道,这是顾忌纪纲在这呢,朱棣知道文臣和纪纲之间一直不对付。纪纲也知道三人不待见他,谁让自己统领的锦衣卫找过文官的麻烦呢。但纪纲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表现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皇上没开口让走就不走。
朱棣开口,“无妨,纪爱卿同众位一样也是朕的心腹,大家不妨说说,也好一起参详。”
杨士奇:“皇上,臣近日有耳闻,皇上有易储之意,不知当真否。”
朱棣一听,原来这几位是为这事的,其实朱棣确实有想过换太子之事,只是内心有些犹豫,所以一直没提,不知道怎么就泄露消息了。
朱棣一共有三个儿子,皆是皇后徐氏所生。长子朱高炽性格端重沉静,言行识度,处事机敏,但身形较胖,导致身体较弱。永乐二年在大学士解缙、黄淮的极力要求下立为皇太子。二子朱高煦勇毅过人,生性凶悍,善骑射,有大将之才。三子朱高燧行事乖张,多任性。
朱棣内心是有想改立二子朱高煦为太子的,因为他觉得朱高煦最像自己,是员勇将,且在“靖难之役”中多次救他于危难之中;但祖宗立法皇储应立嫡立长,朱高炽是嫡长子,也确实多才干,是个太子的好人选,只是身体太差,朱棣便有了另立之心。
“杨爱卿所言之事,纯属子虚乌有,此时休要再提。”朱棣有些怒意,打算拖一拖。
杨士奇打算上前再言,瞥见一旁解缙给他打眼色,便止住了。
朱棣见三位不再言语,便笑呵呵道:“今日恰巧有件趣事与众位分说。众位可曾留意坊间出了叫'家多宝'的凉茶。“朱棣指了下桌案一角的两个青花瓷瓶,示意了下。
“臣等略有耳闻。”
“凉茶朕喝过了,确实还不错。不过朕真正感兴趣的是上面的两首词。”朱棣缓缓念到: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临江仙》写的极好,朕读之亦感慨万千。再看看这另一首《木兰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又是一首可传千古的好词,让人回味无穷。坊间传闻两首好词都是解爱卿所做,爱卿果然大才。”
解缙内心瞬间明了,想来定是纪纲刚才汇报给皇上的,此举看似在捧他,其实是在给他上眼药。《大明律》明确规定,四品以上的官员禁止经商的,虽说解缙身为内阁大臣,即便真和经商有些关联,只要不是太过分,皇上应该也不会追究,但这无疑会影响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再者商人乃贱籍,解缙是士人,经商有自降身份的意味,纪纲摆明在恶心他。
解缙很淡定:“启禀皇上,臣虽自诩有几分才华,但诗词一道,臣汗颜。这两首词皆是当世佳作,臣听闻这两首词的时候,也细细品味,佩服作词之人才华。”
“哦,竟不是解爱卿所著,可惜了,朕很想见见是哪位诗词大家。”朱棣有些惋惜,转而向纪纲:“纪纲,回头给朕查一查,到底是何人所著。”
“臣,遵旨。”纪纲躬身领旨,内心跟明镜似的,皇上是动了招纳之意。
朱棣即位才三载,此时正是急需贤才用人之际,在他即位后不久便出了诗词大家,也可侧面彰显其在位清明,统治有方;同时给士人创造一种惜才、爱才、纳才的良好形象,挽回登位初期大肆屠杀前朝士人的影响。
朱棣:“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你们便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几人一起退出了大殿。
路上,解、黄、杨三人结伴而行。“大绅兄(解缙的字),刚才为何不让我继续劝皇上?”杨士奇发问到。
“士奇兄,难道看不出皇上是何意?”解缙回道。
“怕是皇上真有易储之意,故而拖延罢了。”一旁的黄淮轻声回道。
杨士奇也是精明之人,一下便反应过来了,“自古立嫡立长,岂可轻易改之。”
“此事关系重大,我等回去暂且保密。”解缙亦是满面愁容。
“三位大人,还请慢行。”纪纲从后头追了上来。
众人回身,杨士奇道:“纪大人,有何事?”
“解大人,刚才都是纪某的不是,误信了坊间传言,解大人还请勿怪。”纪纲笑容和煦,语气诚恳,让人感觉有股书生气,这可能也是纪纲之前是秀才有关。
若是不熟悉纪纲的人,定然会被他的气度折服,然而解缙老神在在的回答:“纪大人言重了,此乃你的本职所在,你我同朝为官,何来怪罪。”解禁回答的很客气、很平淡。
“哈哈哈,大人果然海涵,勿怪就好。纪某就不打扰几位大人了。”说着,纪纲笑着转身离去,转身后脸色的笑容已消失。
三人望着纪纲离去的身影,沉思,眼神中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