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还差这么一丢丢就到了呢。”银发青年人右手拇指与食指之间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他半眯着右眼,一边比划着,一边给锁链上那一群呆若木鸡的小海盗们加油打气。
小海盗们攀附在粗壮的铁链上,一时也不知道是进是退,只是呆呆地挂在半空之中,任由今夜的海风喧嚣地吹着。
“停手吧,我们投降了。”站在银十身后的枪鬼迪比干涩着嗓子,神色复杂地说道:“你逮捕我们吧,我们不会再反抗了。”
挂在锁链上面吹风的海贼面容惨然,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都已经默认了船长替他们做出的决定。
继续反抗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罢了。
银发青年人用那一只满是鲜血的右手捏着下巴,微笑道:“是吗?这样啊……”
枪鬼迪比松开了左手的火枪,枪支坠地,发出沉闷的钝器撞击声,他丢掉唯一的武器,便是投降最好的证明。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啊。”银十温吞吞地笑着问:“假如刚才我没有出现在那艘船上,那个络腮胡大叔也像你这样弃械投降的话……你会放过他吗?”
银十嘴上还在说着话,他的人却已经动了起来,只是眨眼之间便来到了枪鬼迪比的身边,食指在那一瞬间闪过一抹漆黑的寒芒,下一刻便轻轻地没进了枪鬼迪比的胸膛,而直到此时,银十那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吗字才刚刚说完。
枪鬼迪比瞪大了双眼,他本来已经在心中计划好,自己被关进监狱里面之后,他大可以凭借自己窝藏的金银财宝将狱卒打动,到时候,只要能够脱狱成功,这片汪洋大海还不是任由他驰骋?
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叫做银十的海军竟然会拒绝他的投降,甚至还突然对他施加偷袭,狠下杀手。
“你……根本就不配……海军……你这个……恶魔……”枪鬼迪比临终前死死地揪着银十身上的那一件正义大麾,用尽最后的力气对那个还在微笑着的年轻人一字一顿地说。
“谢谢夸奖。”银发青年眯着眼,轻轻地拍去枪鬼迪比的双手,仿佛是拂去衣服上面碍眼的尘埃,他没有去看渐渐走向死亡的迪比,而是回过了头,看着仍然在锁链上呆若木鸡的小海盗们。
“我刚才问他的问题,你们听到了吗?需不需要我向你们重复一遍?”银十很是友好地向他们发问。
“跟他拼了!!!”眼见船长身死,剩余的海盗口中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然后有的海盗不要命般顺着甲板爬来,有的海盗却是松开双手猛地扎入水中,试图凭借着大海逃离那个银发恶魔的掌控。
但不管是冲过来的,还是逃出去的,他们的下场却都只有一个字,那便是死。
最终,血花染红了这片海面,除却银十与塞洛尔以外,再无第三个活人。
枪鬼海贼团,至此全灭。
。。。
在熊熊燃烧的赛福特号上面,冰冷的海水已经吞没了大半个赛福特号,塞洛尔坐在赛福特号最后那点高高的栏杆上,脚下是无尽烈火。
亲眼目睹了整场屠杀的塞洛尔脸色苍白,他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怀里摸了一根烟,艰难地塞进嘴里之后,却发现自己颤巍巍的双手怎么也没有办法点燃手中的打火机。
就在这时,另一个打火机从旁边递了过来,十分好心地替他点燃了嘴里的烟。
“嘶……”塞洛尔抓着烟狠狠地抽上一大口,才向身边的人点头道:“谢谢。”
“不客气。”那个刚刚杀了五十多个海贼的青年人笑了笑,温和谦逊得就像酒店里面低微的酒保。
“要来一口吗?”塞洛尔看他嘴里没叼着烟,本来是想从怀里再摸一根烟给这人的,却发现自己嘴里的就是身上最后的那一根,于是有点尴尬地拿下嘴里的香烟递了过去。
“不用,我不抽烟。”青年人摆了摆手谢绝了。
“你不抽烟那怎么还随身带着个打火机?”塞洛尔脱口而出之后,突然觉得自己这样跟他说话真的是太嚣张了,连忙亡羊补牢:“我没别的意思,就好奇向您问问。”
“别人送的。”银十耸了耸肩,将打火机塞进口袋,然后坐到了塞洛尔旁边,看着火海慢慢蔓延到自己的脚底板上面,也不说话,就静静地陪着身边那个老男人坐着,像是要等待到火海把他们都吞噬的那一刻。
塞洛尔也沉默了片刻,然后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拍了拍旁边年轻人的肩膀,对他说:“谢谢了。”
“你刚才已经说过了。”银十又笑了笑。
“那不一样,你知道的。”也许笑容的确是会传染的,塞洛尔看着他脸上的微笑,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年轻人像是在与一个认识许多年的老朋友在拉家常,但事实上他们两个其实只是刚刚见过面,说过的话还没有超过十句。
“呼。”塞洛尔吐了个烟圈,很平静地说:“哪还有什么接下来,赛福特号在这里停下了,我总不可能让它自己孤零零地待在这。”
“谁跟你说赛福特号停下了。”年轻人指了指对面的巨大的海盗船,说道:“赛福特号不是还在那里吗?”
“你在胡说什么?”塞洛尔拍了拍屁股下的栏杆,说道:“这才是赛福特号。”
“放你的屁,你这明明是……阿姆斯特朗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号!”年轻人也拍着屁股下的栏杆,理直气壮地说。
“你这名字……明明就是临时胡编乱造的吧。”塞洛尔斜视他。
“对啊。”
“居然还直接承认了……”
“老兄,叫什么名字很重要吗?”银十抬头,看着遥远的夜际,道:“我可以叫银十,你也可以叫银十,这世界上叫银十的可多了去了,船也是一样的,白船是赛福特号,黑船就不能叫赛福特号了吗?只要人还在,赛福特号就还在啊。”
“不一样的。”塞洛尔掐灭了嘴里的烟,把烟头弹入熊熊烈火之中,“世界上当然所有的船都可以叫赛福特号,但是那艘承载了我三十多年,包含着我的青春,梦想,还有一生寄托的赛福特号,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一艘而已。”
“……靠啊,是不是读过几年书的都这么了不起啊!”银十词穷了,他早已知道这个络腮胡大叔是要跟这艘沉船共存亡。
于是他想尝试着像其他主角那样用嘴遁来解决问题,但真正的事实却是他被这个读过几年书的文艺大叔用嘴遁给秒杀了。
“其实刚才你已经死了。”银十突然说:“如果刚才不是我赶到,你估计已经被那个枪鬼迪比给干掉了。”
“所以我很谢谢你。”塞洛尔点了点头。
“你谢人都是这样用嘴来说的吗?”银十问。
“这是我的家庭住址,我是个单身汉,死了之后,一切的东西都归你。”塞洛尔很没有烟火气地递上了一张写着家庭住址的纸条。
“……,我不管,既然我救了你一条命,那你当然也要用一条命来还我。”银十开始耍无赖了。
“小兄弟,好意心领了。”塞洛尔看着面前这个急眼的年轻人,不禁开怀大笑起来:“事实上,这个世界多我一个塞洛尔不多,少了我一个塞洛尔也不会太少,我一个无牵无挂的单身汉,死了也就死了,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你这又是何必呢?刚才你杀那些海贼崽子们可没有这么婆婆妈妈的!”
“那不一样的。”年轻人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道。
“你走吧,再不走,这火就过来了。”塞洛尔低头看去,火已经快烧到了他的鞋底板去了。
“好,那我走了。”年轻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随后一击手刀劈向毫无防备的塞洛尔的后颈,将这个死倔死倔的文艺大叔给抽晕过去。
银十伸手扛起塞洛尔的身躯,脚下轻踏围栏,轻飘飘地跃向了不远处的枪鬼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