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走的早,晨起未食,我就急急忙忙的让秋和去叫太医来。
若蘅正好过来,疑惑道:“阿鸾你病了?”
我未语,总觉得如今说了若没有怕是空欢喜一场,可这期待却是半分未减。
若蘅急了,以为是我膝盖的伤还没好,伸手就要撩我的裙子。
我大惊,忙按下她的手,安抚她道:“无妨的,就是最近嗜睡,精神头不太好。”
这样说了,若蘅才略微舒心。
她早起总爱吃些甜腻的糕点,混着杯热茶下肚,整张脸上都写些满足。
只是她吃着吃着,忽然说:“阿鸾,你这里的柿饼也太甜了,你何时喜欢上这种味道了?”
我忍不住笑她,“你不是最爱吃甜的么?我这里的糕点都是嬷嬷做的,我又怎么知道。”
若蘅咂舌,她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吃了不对胃口,也就放下没再用了,捧着杯玳玳花茶小口小口喝着,同我说着话。
这时,秋和带着高太医也来了。
我听国君说过,他身体好,很少召太医来,这位德高望重医术精湛的老太医就在宫里住着拿俸禄吃干饭,无聊的很。尤其是高太医还是一个热情勤快的性子,没人找他看诊的时候,自己没事就出去逛逛,逮到一个生了病的高兴的像什么似的,说什么也要给人开药,哪怕就是个小小的风寒。
如今一路小跑着过来,头上发了虚汗,想他一个老头子也不容易,我于是免了他的行礼,道:“高太医快坐坐吧,不过就是个小事,怎的这样着急,先歇歇脚。”
高太医摸了一下额头发的虚汗,讪讪笑着,不急着坐下,先放下他的宝贝医箱,这才微笑道:“娘娘也是可些日子没唤微臣来了,微臣这不是高兴……”
任是谁也不想多见太医,若蘅拿杯子遮住嘴偷笑着看我,我轻轻咳了一声。
“哦……不是,微臣是忧心娘娘凤体欠安……”高太医这才反应过来,又伸手摸了一把额头的汗。
我也不跟他追究言语不妥的罪,眼神示意秋和给高太医看坐。
“娘娘,还是先看脉吧……”高太医抬头看了我一眼,他谨遵着君臣之别,只将视线落在我的下巴旁,“太医院还有许多事等着微臣呢。”
刻意忽略掉他迫不及待的表情,我抿唇笑了笑,从从容容的将手腕放在白鹭瓷枕上。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高太医先是眉头一皱,让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接着眉头又舒展开,但眉眼间依然存着淡淡的愁绪,我忽然心思难安。
高太医收起瓷枕,有些难开口,大约是在斟酌着言辞,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高太医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娘娘,您这是忧思参半,气血虚损。微臣开些药热水煎服每日两次您用了就好。”
我一时语塞,见高太医收拾东西要走的架势,我忙拦住他:“高太医,就没有别的了吗?”
“额……嗯?”
不仅是高太医,若蘅与秋和都懵了,我这才觉得唐突,有些脸红,松了手,吩咐道:“秋和,送送高太医。”
“是。”秋和应声。
虽然给自己打过预防针,可不如亲耳听到的,难免还有些失望。
我一时分不清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是什么,像是失望,又像是高兴。
我叹了口气,若蘅问:“怎么了阿鸾,听见身子无虞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我疲惫的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秋和这时回来,道:“娘娘,高太医说先去禀明圣上,待会再将药送来。”
“哦。”我听到自己无精打采的声音,送来就送来吧,总之我也不会喝的。像苦水一样的汤汁,我反正是喝不下。
若蘅又陪我略坐了坐,用了早膳才离开。
现在还是正月,宫里正忙着,我没事做闲的无聊,就找国君要了些纸墨笔砚,闲来无事,画些丹青玩玩。
我还记挂着梦魇时看到的场景,不知不觉,笔下画出了梦里出现的湖。
犹记梦里那时晨间,晨雾犹如烟雨,流淌在湖水上方,那湖水,那假山,那杨柳,似远还近,犹如仙境。
我将这张丹青放在一旁晾着,又取了纸习帖。
我的字太丑,不知是不是太久没写过的缘故,右手总提不上劲,落笔写字时也用握不紧湖笔。近日闲来无事总是练练,要比从前好上很多。至少,字迹已经是行云流水了。
“娘娘,黎婕妤求见。”秋和禀报道。
手指一顿,我垂眸。
雪白的宣纸上,本来行云流水的字,中间却有一处停顿,只是稍微一个停顿而已,墨汁滴在此处,毁了这一幅字。
习字第一要紧的是定气凝神,专心致志,最忌心绪不宁。
练字,就是炼心。
“让她进来。”我放下笔,道。
我的视线中出现一抹深青色衣衫,我看着下首的黎拂衣叩拜行礼,心中无限遐想。
她是谁的人。
她目的何在。
我想起许瑾洋派人传来的话――“司徒府的桃花有药是黎拂衣做的,那日朱雀楼后殿新月郡主前来也是黎拂衣引来的。”
我不禁微微一笑,手指下意识扣紧了禁步上的凤纹玉佩。
“黎婕妤封妃入宫在即,怎么还有时间来我这里。”我微微一笑道。
黎拂衣仿佛没有听见我话中的疏离,平静的拘礼,道:“娘娘,奴此次前来,是为了凤仪宫小喜子的命案。”
她在宫里多年,是宫里的女官,圣上从前就一直放身边,让她管理着内宫事宜,她一日未封妃,就一日还是宫里的女官,一日要管宫里的事。
“嗯。”我捧起杯热茶放在嘴边吹着,任秋和怎样示意都没有让她坐的意思。我悠悠笑道:“黎女官真是尽职尽责。”
“娘娘缪赞。”黎拂衣波澜不惊,再次欠身。
“那不知,初三那日宫女春和大胆给国君下药,这件事黎女官可有个定夺?”我吹来茶水面上浮起的茶沫,漫不经心道。
“事情已经查清,是宫女春和一人所为,与娘娘无关。”
“我问得不是是否与我有关,是黎婕妤,这事是否与许贵妃,陈昭仪有关。”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