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越来越冷了,秋风凉凉的吹在身上,我就连宫门都不想出去了,嬷嬷便赶着为我制冬天的袜子和手套。
我极喜欢看嬷嬷做女红,可我笨啊,我最学不会这东西了,看着嬷嬷灵活的手指穿针引线,在一块布料上绣下了美丽的图案。
我不喜繁琐,袜子都是暖和舒服就行。嬷嬷却说我总穿素白色的衣服不吉利,她替我加些花样,也喜庆些。
秋和也拿了线跟着嬷嬷学绣样,学了几次都学不会这种绣法,恼火的很,我看了十分好笑。
正闹着,春和从门口进来道,“皇后娘娘,贵妃来了。”
嬷嬷正打着结的手指一顿,她脱口而出:“不见。”
我不知道嬷嬷这种莫名的敌意是怎么回事,春和很是尴尬的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秋和也不闹了,她退到一边用眼神暗示着我。
“嬷嬷,让她进来吧,我总不好担着个妒妇的名声。”我开口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也给嬷嬷一个台阶下。
嬷嬷没有回答,她收好了针线,装进篓子里收起来,道:“我去尚宫局看看有什么新鲜料子,给姑娘带些回来做衣裳。”
我知她这是妥协了,高高兴兴的应了,又让春和带贵妃去正堂。
秋和为我拢了拢发饰,笑着说:“听说贵妃性子也极好,娘娘与她好生相处着,或许能找着一个与您玩担子秋的呢!”
担子秋是女子间玩的游戏,与秋千差不多,不过这是要两人合作的,在地上竖长柱,设横木于上,左右各坐一个,以互落互起而飞旋不停,春秋时期玩这个是最好不过的。
我从前在家里常与就与若蘅玩,进了宫,身边人一个个诚惶诚恐,找的那些小侍女都说僭越了,不敢同我玩。我还正苦恼呢,听秋和这么一说我就来了劲,若贵妃真是个好结交的,那可就有人陪我玩担子秋了!
我高高兴兴的去了正堂,刚进门,就看见一个倩影落座在右边的位子上。
乌玉般的长发披落,由精致的青丝缕线束了起来,安放在后背,长长的发尾直到系着白色宫绦的中间。
她起身朝我行礼,“妾拜见皇后。”
我忙扶她起来,笑着说:“姐姐生的真好看呢!”
她红了脸,羞赧道“您莫要寻妾开心了。”
我这还真不是假话,贵妃实在漂亮,一只桃花镶翠玉的簪子将额前散落的发丝收拾的整整齐齐,称的她肤白如雪,一双如柳黛眉,两只水光盈盈的桃花眸,瞳仁如墨色晕染。眉眼间带着柔色,像极了盛放的海棠花,红妆娇艳,美的动人心魄。
我还没见过这种娇艳的内敛美人。
“前几日是妾唐突了,事出突然,也没来得及同皇后说,便那样拂了您的面子,的确是瑾芮的过错。”贵妃说话很谦卑,看样子是真心实意道歉。
我倒也不是那样小家子气的人,再说也不怎么气,就算真气,也早就消了。
我不在意的扬手一挥,“没事,圣上同我说了,你们去寻人了嘛。”
“他……”贵妃一愣,问道:“圣上同您说了?”
我以为她不信,郑重的嗯了嗯,笑着说,“没事的。前几日你来寻我,我虽不在,可贵妃也真心实意的道了歉,我早就不生气了。”
贵妃温温柔柔的笑笑,就着我的手坐下,笑道:“娘娘可真是大气。妾身没姊妹,便是将宫里当家了,娘娘若不嫌弃,叫我瑾芮便好,我也省得娘娘来娘娘去,多了那份生分。”
我很喜欢这样率性子的人,当即就笑了,“好啊,那你叫我阿鸾就好,家里人都这样叫我。”
瑾芮眉间闪过一丝震惊,她很快低下头掩住神色,笑着说,“我从前有个朋友,名字与您倒是撞了呢。”见我颇有些兴趣,她接着道,“说起来,您出身谢家,倒是与我这朋友颇有些渊源。”她复而上下打量着我,抿唇笑着,但是眉眼间没有笑意,“说句僭越的,皇后娘娘生的很像一个人。”
没有人喜欢听别人说自己跟另一个人很像,我没了兴趣,扁嘴:“名字相同倒是常见,不过这寓意定然是不同的。还有,人生来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这倒常见。”
她见我不喜,也识趣的闭上了嘴,说着别的话讨我高兴。
瑾芮的这张嘴倒是巧,极会讨人开心,不过一会儿,我就喜欢上了与她说话。
我想起了今日的目的,就拉着她要去玩担子秋。
“改日吧。我今日这裙子不便,玩担子秋倒是不雅。”瑾芮傲气的笑道,“不过这担子秋我从前在上云台读书时就常玩,到时阿鸾莫要输给我才好。”
上云台是宫里公主和宗室郡主县主读书的地方,请的女傅都是文人中极有名声的。听说当年还有上云台女子与上书房公子共在御书房博弈论书的盛景,不过这些我也只是从若蘅嘴里听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样的地方,像这种官家小姐,除了做伴读,便没有法子进去了。
“瑾芮给哪位公主郡主做伴读?”
“前朝帝姬,栖梧。”她微笑道。
又是这位帝姬。
我又问:“那当年御书房博弈一事是真是假?”
瑾芮抿嘴一笑,丝毫没有忌惮因为是前朝盛况而闭口不谈:“自然是真的。不过外面传得倒是神乎其神了。当年齐和皇帝召上书房皇子入御书房考察功课,那时唯有帝姬一女子得齐和皇帝宠爱而入可御书房,而帝姬天资聪慧,每每考察功课总是大放异彩,连太子太傅都赞口不绝。彼时太子与帝姬斗了嘴怄气,心有不甘,不愿让帝姬一人抢了风头,便向皇帝进言要上书房、上云台众人一道论书,于是变成了民间所说的那样开放盛况。这样的考察也不过一次尔。”
我竟不知还有这样的内情,接着问:“那结果呢?”
“齐和皇帝于是设六艺考察,礼乐射御书数。男子体力上佳,射御自然是能赢。还未比,太子便扬言要向皇帝讨恩典,帝姬不悦,便向皇帝道,将射改为投壶,御改为行酒令,皇帝欣然答应。设一恩典,若上云台女子赢项目居多,日后的策论便由上书房男子代劳。若上书房赢,便由上云台代劳。”策论是测评其一,最为难写,这样的彩头倒是鼓舞人心。瑾芮接着道,“那次倒是盛大,太子太师、国子监院士、书院太傅亲自临场评比。礼者河洛县主胜,乐者我为优,书者属国世子,也就是今上胜,数乃家兄许瑾洋最优,恰好平局,太子大悦,扬言帝姬便要包了他的策论了,哪知最后竟让帝姬赢了最后的投壶与行酒令。太子无法,只好替帝姬写了一年的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