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恩这个家伙,场面话说得很漂亮,一心表现出为国为民大公无私的形象。
漂亮话说了,王恩还给出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建议:
“陛下!罪臣斗胆谏言,如今朝廷南迁两广,燕逆窃据京师,从全国来看,镇守西南的西平候沐晟就成了关键!”
“罪臣知道西平候与陛下是自幼相识的发小,但此一时彼一时!燕逆一定会极力拉拢西平候的!若朝廷疏忽大意,到时三十万西南之兵不顾一切,与燕逆两路夹攻朝廷……”
“罪臣敢断言,恐怕燕逆早就派人与西平候接触了!”
王恩没有直接说后果,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明白,这样的局面绝对是灾难性的!
第一代西平候沐英从洪武十六年起奉诏镇守云南十年之久,其长子沐春子承父业又干了七年,然后是其次子沐晟顶上……
沐家父子三人屡次平定叛蛮,由此沐家在西南有着巨大的威望,朝廷在当地的三十万大军也唯沐家是从,几乎成了沐家军!
若沐晟彻底倒向朱棣,对于现在称得上苟延残喘的朝廷来说,就是压死这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恩提到沐晟与朱云文前身是发小,而且感情还挺不错,朱云文前身于建文元年让沐晟承袭了西平候爵位,继续镇守西南,同时两人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
不过这又如何呢?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一切东西都是虚的,唯有利益动人心!
朱云文听了王恩的说法,恨不得一拍脑袋,心里十分懊悔。
其实朱云文早在朝廷南迁之前就考虑过现在的形势了,朝廷一旦迁到两广,西边的沐晟就成了最关键的人物,其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大局的变化。
可是朱云文现在居然忽略了沐晟!还得让王恩这个家伙来提醒才警觉起来!
说起来这也不怪朱云文,他终究只是一个血肉之躯的普通人,精力有限,各种各样的事情压得他南下途中就夜不能寐,所以没能把沐晟始终放在第一位。
如今想起,应该也为时未晚吧?
朱云文心里七上八下的,朝王恩询问道:
“照你看朝廷对沐晟该怎么办?”
王恩抬头,严肃道:
“拉拢!不顾一切的拉拢!抛弃对任何人包括西平候在内不必要的幻想,必须把西平候稳住,至少不能让他倒向燕逆那一边!而且刻不容缓!”
朱云文沉重的点点头,双手背着身后,沉思了许久,才道:
“王恩,你犯下了大罪,朕本来该将你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但朕念在你还有一片忠心,暂且允你恢复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去戴罪立功吧!”
王恩闻言大喜,立即跪拜道:
“罪臣谢陛下隆恩!臣必定马革裹尸以报陛下!”
朱云文点点头,又道:
“你先下去收拾一番,让锦衣卫做好准备去一趟西南!”
“臣遵旨!”
王恩连忙答应下来,看来自己得亲自出一趟远门了,而且事情将会十分棘手,不过这与性命相比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王恩这边自去准备,朱云文却马不停蹄地在文渊阁召集了内阁!
十分凑巧的是,内阁七人都没有打道回府,毕竟如今国事艰难,事情又多又乱,他们又是各自部堂的主官,经吏部尚书张紞提议,大家干脆通宵一夜,至少要把内外事梳理出一个基本的章程。
朱云文很快赶到文渊阁,见众人都在,也免不了一番表扬兢兢业业的众人,众人则谦虚表示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好不容易嘘寒问暖之后,朱云文连屁股都没有坐下椅子,就径直道:
“诸公,现在有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那就是西南之事!西平候沐晟坐拥三十万大军,你们说该怎么办?”
朱云文这么一说,内阁七人都懵了,一脸懊悔担忧的表情,看来他们也是忙晕了头,连徐辉祖这样的知兵之人都没有顾得上这茬子了。
紧接着,内阁七人当着朱云文的面开始了激烈的讨论,很快就得出了比较一致的结果,那就是要重视沐晟,必须把他拉拢到朝廷这一边!
除了王艮这个家伙有点天真,认为沐家人世受皇恩,就算燕逆一时势大,又对其极力笼络,沐家人也不敢反,就算沐晟反了,下面的将士多数也是向着朝廷的……
朱云文没有时间和王艮掰扯,非常强势地说道:
“朕认同内阁的看法,王爱卿可以保留意见!”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王艮一人代表不了内阁,所以你就算不同意,也别费功夫了。
王艮张张嘴想说话,可是大家都同意,而且皇帝都这么说了,他只好闭嘴不言。
朱云文又沉声道:
“事已至此,诸位心里都清楚,西南之兵事关朝廷安危,而且燕逆方面很有可能早就派人去西南了,事情刻不容缓啊!”
“那么,朕就独断一回,朕要亲自去一趟西南!”
朱云文话音刚落,内阁众人顿时炸了!
只见张紞第一个反对道: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臣先不说从来没有君主主动去见臣子的道理,也不谈西平候与燕逆的人对陛下的潜在威胁,陛下是今天早上才到的陪都啊!”
“西南距离陪都有上千里之远,陛下如此劳顿,臣等岂能坐视?所以臣认为,内阁任何人都可以去,陛下却不宜去!”
看来张紞也是对性情大变的皇帝有所了解了,所以他改变了劝谏的策略,打起了感情牌。
经张紞这么一提醒,内阁其他人也醒悟过来,纷纷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同时拍着胸脯主动请缨,王艮这个最年轻的阁臣甚至立下了军令状,说他要是搞不定沐晟就不回来了。
朱云文却摇摇头,道:
“朕已经决定,这一次朕要亲自去,为的就是一锤定音稳住西南!若西平候有不轨之心,锦衣卫不是吃素的,朕的天子剑也不是光摆着好看的!”
“锦衣卫那边已经在准备,朕马上就要出发,朕走了之后,朝廷就由内阁监国!”
朱云文说罢,径直起身离开文渊阁。
内阁七人唯有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