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人间芳菲未尽,钟南北心事重重地再次将刘真约出来,希望自己求贤若渴的殷切期许能打动刘真。他此时忙于布局以应未来变局,刘真便是他布局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通过上次与钟南北的恳谈,刘真乐滋滋的,他在与老钟对话中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他们在那一霎那是平等的,不像往日的上下级,而是久别重逢的老友。老钟摒弃官僚习气,表现得极富亲和力,这一聪明之举果真奏效。刘真放下戒备,敞开了心门,那次的确缩短了他与刘真的距离,这就是钟南北待人处事的功夫,让每一位接近他的人,沐浴他的真诚。这和老闻的领导艺术截然不同,老闻对属下扮演的角色是权威的良师、威严的长辈,最后便是让属下生畏的领导。
刘真提前到达了燕春花园酒店,在绿茵阁茶楼耐心地等待钟南北的出现。今日,老钟再次亲约刘真,大概要谈什么内容,刘真早已心理有数。上次与老钟“推心置腹”谈完,刘真回去后反复地研究了钟南北此人。俗话云,了解一个人:听其言、看其行,刘真在此基础上又加了一条:闻其心,他要从老钟亲手书写的文字作品中闻。人基于自己的考虑可能会撒谎,作品不会。刘真就从老钟亲手起草的报告里窥视着他处事的特点和做事的规律性。他正在沉思,老钟步履轻盈地走进来,拍了他一下:“下午好,刘真。”
刘真愣了一下,钟南北神采奕奕地坐到了他对面,他赶忙起身相迎以示重视,客气地说:“局长总是精力充沛,让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您的激情。”
老钟摘掉围巾,脱掉风衣笑了笑,转而说道:“去市政府里找了个熟人,来得迟了点。”
“您喝什么?局长。”刘真微笑着问。
老钟诡异一笑,从西服内侧的衣兜里掏出一块普洱茶砖,介绍道:“从市政府‘受贿’了普洱茶砖,生的呦,咱们尝尝。”
“好,那我今天有口福了。”
服务员端来一樽红木茶海,另置茶壶、茶碗、茶盅、茶点心等泡功夫茶的必要器具。老钟将袖子挽置肘部,用木刀割着茶砖,不经意地说:“组织部已经考察了局里的年轻人,估计副局长的人选就快揭晓了,结局一定会让你感到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对于这次竞选你怎么看?”
刘真清楚老钟开始试探他的分析能力了,他最初不明白领导们为什么总喜欢试探?后来经老闻点拨,他豁然开朗,那即是简单又老土的答案:考验其能力,检测战线问题。他直言道:“我是支持毕克俭的,不过,我觉得他就任副局长似乎也欠缺某些能力。”
老钟煮着茶,他听到刘真的答案,嘴角微微上翘,又说:“刘真,你看一看瀑布从来都是因居高临下,才口若悬河。”
刘真挠挠头,不知所云,也不易多问以暴露自己的愚钝,规矩地点着头附言着。他对老钟说的话,听入耳,过于心,思于脑,这样他才能真正了解老钟的为人。
老钟用茶碗给刘真倒了一盏茶,说:“尝尝,茶凉了,味道就失了。”他说着也浅浅地泯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脸色凝重地说:“坦白说,现在交通局包括北山官场上有些乱,一些坏风气开始潜滋暗长。没事无防范、有事紧处理成为了指导方针和最有效的解决方法。我力争在交通局内部远离这些邪气,可收效甚微。唉,我有一点可以保证,不会对记者和老百姓说:‘你的有关问题,涉及有关方面,根据有关规定,去找有关部门,再找有关领导。’这是极不负责任的论调。纪律、职能、风气、效率几大因素在政府机关同样重要,综上所述,脱离不了一个最重要的元素——人。同理,闻秘书长在交通局时做了一些成绩,得益于知人善用,但也是用人,导致了财务制度混淆,人事方面更是无所建树,我们也可以把这些责任推到姜大华身上,可是把一个局里的人事工作单纯地推给处长,显然太天真了。不过,对于老闻的为人、能力、党性、责任心,我是敬佩的,所以,我来并不是为了改革而改革的人。这一年的工作你也看到了,改革不说让全局焕然一新,也是有所改变吧。你政策法规处的改革方略、部分措施值得推行,提高了效率,也将同志们拧成了一股绳。对人,我不会完全否决,过五关、斩六将固然痛快,可是七擒七纵才是长治久安之计啊。”老钟滔滔不绝地说完,又端起茶盏泯起来。
刘真一下为难了,不知对老钟的言论做何回应。微思片刻后,他依然拿出一贯的做风,不卑不亢地说:“人嘛,都是独立的整体,大多数还是有着自己的独立思考的,每个人不会躬身缩背、垂首听命。我改变处里也是出于工作考虑,仅仅是改变,改革是一个大话题,我觉得我的能力不足以谈改革。”
老钟微笑着点着头,心里想:刘真聪明啊,间接地向我说明,他不是谁的人,他只属于自己。刘真阐述自己论调的同时又委婉地否决了老钟,还对老闻未加任何评论。他笑了笑,喝着茶,说:“不谈这些了,换个话题,职位是虚名,现在局里很多人被虚名迷住了眼、掩住了心、堵上了耳,甚至导致了一些人不能正常思考。坦白讲,局里现在四分五裂,大家无心工作,都被这个副局长的位置搅得不得安宁。”老钟忧心忡忡地讲至此才意识到又将话题拉倒工作上了,他摆摆手:“抱歉,抱歉,又扯到工作了,好像我们的话题就离不开工作。”
“是,我们从未为过私,都是无私地为工作考虑。和您聊聊工作也挺好的,能更深地理解到领导的意图。”刘真悻悻地说。
“对于你,我不得不说两件事,你知道哪两件事?”老钟向沙发后倚靠着,轻松地说。
刘真暗想:多半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两件大事——整治出租车和与电力局斗法。他佯装不知,希望自己充满好奇的表情能满足老钟的虚荣心。他问:“不知道,您说。”
老钟向窗外看了一眼,回过头,露出狡猾的微笑,对刘真说:“十分钟之内,下面将有一起车祸发生!”
刘真向窗外望了望并无异常情况,他质疑着自言:“会吗?”
老钟笑了笑,收放自如地说:“那就拭目以待。你只身一人斗老冯他们那一帮人,还有临时受命啃出租车公司那块硬骨头,都让我为你感到欣慰和高兴。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连市里的领导都知道整治出租车的专项活动中有你这位年轻人参加,我想大概是秘书长说出的。”
刘真心里不屑地说:哼,还不是您,看形势不妙就躲才造就我们挺身而出的。他假笑着,悲喜交加地说:“嗨,都是工作,大无畏地想到工作,利于工作,没什么可怕的。”
“话虽如此,有多少人等到大祸临头依然选择忍气吞声。”老钟说着,心头一酸,停顿一会,继续道:“这些争雄之人打算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刻在历史的水流中,即便坐上副局长的位子片刻也是值得的。”
刘真似乎听出了一些门道,心想,克俭恐怕凶多吉少了。
“我想人事处副处长非你莫属。”老钟点上一支烟,语重心长地说。
刘真在心里做着一个假设,倘若此时拒绝老钟的邀请,自己何时才会有机会调离政策法规处呢?去年,自己上蹿下跳、煞费苦心不也是想跳出政策法规处这个领导系数不断降低的智能部门吗?人事处的工作则大为不同,它在交通局的职能部门中属重中之重。同理,责任也重要,也需德才兼备的人来统领。他深知,人事即政治,如果他一旦答应,他该如何面对宿敌姜大华和新的对手古洋呢?这些利害关系刘真不得不考虑。
老钟看得出刘真心里权衡着,老钟不动声色,进一步说:“人事处的工作古洋虽然在哪里,可他已经欲进无路了,因为他并未找到人事处的症结所在。”
刘真在官场遇见过多少波澜,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于是,他横下一条心:上吧。他莞尔一笑,伸出右手,对老钟说:“局长,我愿意为您、为交通局分忧。”
“好,好,好。”老钟兴奋地连续说了三个好,低头品茶。
对于老钟的真情相邀,刘真没有心存感激,虽然人事处副处长的位置极具诱惑力。他十分清楚老钟的积极拉拢,是为了推行他的变革,老钟希望借助刘真的某些力量起到稳定局面的作用,不可忽视的一点是刘真具备管理的能力。当然,最重要是要用人,他能借助刘真的力量来与新晋升的副局长抗衡。无论未来新局长是毕克俭还是古洋,老钟完全没有必要为此人费心,以刘真的能力足以应付。刘真忽然想起几年前老闻任命他为政策法规处的副处长时,他浑身充满着力量,有种剑为知己者啸的冲动。此后,老闻在政治上不断地提携他、滋养他,更坚定了他的一个信念,老闻是他一生的贵人。老钟则不同,他是在消费刘真,利用他的力量、能力和谋略为自己效力,为交通局做政绩。刘真在心里感叹一声,悲喜交加,喜的是他在政治上成熟了些,悲的是学习的机会少了。刘真和钟南北政治上的结合宛若皇帝和妃子的关系一样,没有暖人的爱情,只有相互利用的残忍现实。
二人仰着头品着茶,听着幽远的琴声,不合时宜的事情发生了,窗户传来了一声闷响。钟南北像是能掐会算的道士,听到这声闷响,他知道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他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刘真探着身,向外望去,果然发生了一起交通意外,他满脸崇拜地看着钟南北,疑惑着问:“局长,您神了,未卜先知啊。您是怎么知道的?”
老钟指着建设大街和中山路交叉口的那起车祸说:“你仔细看,那位戴黑色帽子的男士、驾车的女士,还有后面起哄的两个年轻人,他们都是一伙的,这是碰瓷儿。”
刘真笑着点点头,恭维着说:“局长,真佩服您的洞察力和观察力。”
毕克俭的个人抗争,仍逃脱不掉命运和现实的摆布,生硬的现实再次给他上了官场上影响深远的一课——拼实力时不光是拼个人能力,更多的是拼家庭能力和社会能量,角逐官场上的重要位置需要一个人的系统能力。他听完古洋的任命,垂头丧气地躲回办公室。
刘真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一言不发,闷闷地点上烟。毕克俭冷笑几声:“我这点得背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刘真安心听他的倾诉。毕克俭继续抱怨:“最初和你争政策法规处的副处长,我落选。去年和古洋拼人事处副处长,再次落选。这次启用了所有的人脉和关系参选副局长,还一败涂地。”
刘真开玩笑地说:“因为你适合当一把手,你参选的这些都是副手。”他扔给毕克俭一支烟:“起跑线低,实力悬殊,接受现实吧。这就像我们市区的绿化带建设,中山路和裕华路种花,和平路种树,其他小路只有种草。”
“恨爹不成钢啊,陈胜吴广揭竿起义,沛县刘邦竖子还在喂鸟呢。”毕克俭带着情绪说,至此,他仍执迷不悟,想与古洋重新对决。
刘真看着毕克俭的败局,想到了老闻对小毕参选的预言,又联想起他对自己的耳语——老钟会调整你的位置,此时纷纷应验。刘真再次对闻中明的政治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刘真转念一想,到人事处也不知是福是祸,他对于人事处的工作信心不足,却期待着下一轮的挑战。
同时,古洋也没有被这跨世纪的胜利冲昏头脑,他手中转着笔,幽幽地问郑帆:“我就任副局长,在局里谁会成为我最大的竞争对手呢?”
“不知道,不错,你成为了交通局乃至北山官场上第一个80后局长,值得高兴。”
“低调吧,打了鸡血的网络,愚昧大众正等着我这样的作料来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呢。”古洋清醒地说着。他指了指这间办公室:“我走后,这间办公室会留给下一任的人事处长,为主动掌握局势,我们要出个下策了。”
“什么下策?”
古洋拍着桌上的液晶显示器:“删除里面关于我的所有消息,我的平板电脑里有备份。然后……”他诡异地一笑:“装上木马,掌握敌情以应万策。”
“有必要吗?你多虑了吧。”
“官场上的位置玄妙无比,你不懂。再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别废话了,赶紧装,务必隐藏好。”
华灯初上,钟南北在白楼宾馆贵宾楼的门口和秘书白涛闲聊着,他脸色凝重,深思着一个棘手又必须解决的问题——古洋荣升副局长之职以后将如何开展工作。
白涛则轻松自在,他丝毫未意识到古洋的到来将给他带来灭顶之灾,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栋二层小白楼说:“局长,听说那栋楼是毛主席居住过的。”
“是,那是白楼宾馆的灵魂之处,白楼其名正是得益于此楼,想不到当初的一栋小楼现在发展成如此高耸的群楼。”钟南北感慨万千地说。
“钟局长。”一位戴眼镜的女士喊了钟南北一句,她穿着一身咖啡色的套装,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小包。
钟南北一看是省会教育局杨局长,热情地伸出手:“你好,杨局长,您怎么来北山了?”
“北山是我家乡啊,星期五,这不回来探亲嘛。”杨局长微笑着说。她看着钟南北和秘书在院内等候,料想有什么重要的客人,她说:“老钟,我先上去了,我们在迎宾楼五楼,有空你过来一下,把我家那位给你引荐一下。”
“一定,一定,您请。”钟南北毕恭毕敬地说,他目送杨局长远去后对白涛说:“知道吗?杨局长的先生是人事厅的副厅长。”
“是吗?背景这么深。”白涛一惊,看了看手表,大为不满地说:“局长,不行咱们也上去吧,古市长想必不会来了,上面还有一堆人呢。”
“好吧。”老钟说着,不死心地向宾馆门口看了看,仍未见到市长的座驾。
钟南北和秘书走进五楼的宴会厅时着实吓了一跳,杨局长居然坐在古洋的身边有说有笑地交谈着。杨局长看见老钟时,微笑着说:“老钟,请坐主座。”
“不,不,还是您坐,杨局长。”
杨局长站起来,执意请钟南北坐在主座上:“不,你坐,你坐。”
一张巨大无比的饭桌支撑着官场上几位举足轻重的人物,有年富力强的老钟和杨局长及其先生,有前途似锦的少壮派古洋、毕克俭、刘真,除此之外,还有几位陌生人。大家彼此间拘谨地笑着互相致意。
古洋志得意满,他穿着一件蓝色开衫,下身是一件朴实无华的牛仔裤。他走上台阶,敲了几下话筒:“钢琴停一下,我简单地说几句,大家都是我的同事、家人和好友,你们彼此间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一会我会逐一介绍,谢谢诸位来参加古洋的家宴。家里条件有限,只能委屈诸位,新年刚过不久,我祝各位2010年大吉!”
古洋走下来,轻缓的钢琴声再次激荡在厅内。钟南北虽坐在主座但并未轻松多少。他预想,古洋的升职宴会古亚洲会亲临,万万没想到来了几位素不相识的高官。他不知道古洋此举是善意的引荐亦或是充满敌意的挑衅,他判断着。
古洋举着酒杯,将交通局内的同事钟南北、毕克俭、刘真等逐次做了详细介绍,而后,他走到杨局长身后伏在她的背部,调皮地说:“杨蕊,我姑姑,省会教育局局长。”杨局长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少喝点。”
“大家别见怪,我姑姑随母性。”古洋走到杨局长的身边,将湿津津的右手搭在一位虎背熊腰的男士肩上:“这位像武士一样的男人,是我的姑父,人事厅副厅长,李南下。”他介绍着,低头和李南下碰杯:“姑父,谢谢你能来,干杯。”
毕克俭听完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焦虑的神情流露出来。钟南北也是,他压抑着内心的真实反应,笑得依然风轻云淡。
“你是一大杯,少喝一口。”李南下按着妻子的基调展开劝说。
“这小伙子是我的表哥,李勇,公安局的警员。”古洋拍了拍姑父旁边的一个年轻人。李勇站起来为古洋添了一些酒,二人相继痛快地饮下。
古洋喝酒的速度有些快,一杯白酒下肚便有些不适。郑帆看在眼里,走过来轻声说:“我替你喝,别逞能了。”
“一边去。”古洋恶狠狠地说道。他指着李勇身边的一位皮肤黝黑又清瘦的男士说:“这位帅哥是我的叔叔,古亚军,环卫局局长。叔,我喝一大口啊。”
“你别喝了,坐回去。”古亚军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古洋也觉得自己失态了,吐了吐舌头,坐回原位。
古洋唱了一番独角戏,安稳地坐着不再言语。他看着此景开心不已,这都是他的精心安排。古亚军主动担当着调节气氛的角色,杨蕊在旁助攻,一轮又一轮。毕克俭心情郁闷加上频频举杯早已微醉了;钟南北则与在座的诸位把酒言欢。
杨蕊蹲在古洋身边,关切地问:“洋洋,没喝多吧?累吗?累了去卧榻上休息一会。”
古洋不胜酒力,摇摇晃晃地说:“累也没事,姑姑,舒服是留给死人的。哼,古亚洲现在一定舒服了,他就是想看我的笑话,我怎么恳求,他就是不屈尊。”
“要理解他,我们这不是来了吗?”杨蕊拍着古洋的背,安慰着说。
古洋心里委屈,哽咽着说:“跌倒了,站起来,换个好看的姿势再走下去。他还说我炫耀,说我不知轻重,姑姑,我是那样的孩子吗?我就是想证明我不是酒囊饭袋,我靠自己,靠自己赢取了现在的一切。”
“好了,好了,不说了。洋洋,姑姑都知道。”杨蕊尽力安慰着古洋,她担心古洋情绪失控现场不好控制。这时,李南下握着电话递给她:“亚洲电话,让你接。”
杨蕊指了指古洋,示意李南下扶着休息一会,她接着电话:“喂,亚洲。”
“……你们跑北山凑什么热闹啊?你们一家子和亚军赶紧离开白楼,让他自己唱独角戏。”
“……那是你儿子,也是我侄子……好,我们不凑这热闹了。”杨蕊挂断电话,气冲冲地拉了李南下一下:“走,叫上小勇,回省里,连夜走。”
“什么?不是去妈那吗?怎么了?”
“人家不欢迎咱们,咱们就别丢人了,快点。”杨蕊余怒未消,一气说完,揪起手包离开。
古亚洲给古洋拨了几通电话,他都未接,不久,收到一条短信:收起你的傲慢和自大,学会谦虚。
古洋洗了把脸,清醒不少,他重新坐下来,抱歉地笑了笑说:“局长,抱歉,我姑姑他们有事得连夜回省里,来,咱们继续。”
饭局上又是一番推杯换盏,这时,服务员将一例红烧鱼端上来。毕克俭看古洋第一个动筷子夹了一口鱼肉,于是,他眸子一转,计上心头,他想让古洋在众人面前出糗,说道:“诸位,静一下,按照咱们北山市酒桌上的规矩,率先动鱼头的是要喝酒的哦。刚才是古副局长先动的,那就得喝酒了。”话音刚落,钟南北和刘真便开始起哄。
古洋对酒桌上的规则一窍不通,毕克俭如此一刁难他居然没词了,他明白毕克俭是借题发挥。
毕克俭拿着筷子,指着红烧鱼说:“咱们的规矩从鱼身上算的啊,头三尾四,背七腹八。这一轮就我和古局长了,我是头我喝三个,古局长是腹得喝八个。”古洋盯看了看桌上的酒杯,心内开始发杵,八杯下肚足足有半斤之多。
心高气傲的古洋在酒场是不愿意认输的,笑了笑说:“好,那我就和毕主任喝了,您请。”说完,古洋自己拿起酒瓶自斟自饮地喝了八杯后,依然面带微笑。
身为古洋叔叔的古亚军识破毕克俭的诡计,又转头看着痛楚的古洋,暗暗做了一个决定:教训毕克俭。
古亚军站起来,指着红烧鱼,老练地说道:“好,这一轮过去了,咱们来个鲤鱼大翻身,重新开局。”他说着用筷子将盘中的鲤鱼反了一个身。这个翻身也是非常有讲究的,他把腹部冲准了毕克俭,尾部对向了自己。
毕克俭无可奈何地接受了,闷闷地喝了八盅酒后,去洗手间开始扶墙。
少年得志的古洋已经将霸气演绎到了让人反感的地步。第一反感的便是钟南北,他时不时观察着古洋得意忘形的表演,然后又偷瞄了一眼稳如泰山的刘真。
曲终人散,此饭局除钟南北、古亚军、刘真外,其他人均以醉酒收场。古洋躺在地毯上,微笑着哼着小曲。
郑帆在他身边躺下来,笑着说:“古洋,你终于完成你的目标了,成了80后局长了。以后,你得照顾兄弟啊。”
古洋坐起来,喝了几口饮料,带着醉意唱着杨家将的唱词:“得令,朕封你为当朝国丈,掌朝太师,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
古洋自从进入官场就一直等,等一个合适的职位大展才干,现在,他终于得愿了。他坐在副局长的办公室内,拿起电话,带着领导的权威语气道:“办公室吗?帮我再订阅了六份报纸、四份杂志,具体刊名你们派个人来我这取一下。”古洋清醒地意识到挑战来临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钟南北的蛛丝马迹,话里话外与自己划清界限。他不想自己不堪一击,所以必须抓紧时间学习,并找准位置,将自己锻炼成北山官场上成绩卓著的80后局长。
古洋身上的特质有他的可复制性和不可复制性。我们不该一味地关注这位年轻人的家庭背景,更应该看到他的努力、聪明、智慧和政治素养。当然,我们也不能将他特殊家庭背景的客观事实置若罔闻,大家应该辩证着看待这个老问题,毕竟,家庭背景在官场上是一把双刃剑。
古洋因为家庭教育的原因,对政治有着天生的爱好和敏感,他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使命感:澄清北山吏治。这个既天真又简单的想法便是他的政治观,对己,实现自我;对同僚,恩威并施,倘若个别同僚为一己私利,他必处之;对上司,不是盲目效忠而是看他的贡献。他就是现实的一位80后从政者,自认为有着纯正的政治血统,他在官场上的未来荆棘密布,但他磨刀霍霍,准备披荆斩棘。
如今战事已接近尾声,硝烟正在散去,但暗地的斗争依然汹涌,所暴露出来的诸多问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恐怕都难以解决。事实证明,不久之后,古洋的任命就引爆了媒体和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