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急火燎的吃完,了缘心满意足的坐着小板凳上,长处几口气后掏出钱袋子,也不知道给多少,于是随意的从里面拿出一块相对较大的银块放到桌子上,趁着中年夫妇忙着招待客人的时候,了缘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中年汉子听到了缘说告辞,回过头去发现了缘走的匆匆忙忙,心里想着这个小和尚估计是真没钱,看刚才吃饭的样子,好像都饿了两三天了,要是有钱怎么会连饭都吃不起?
汉子笑着摇摇头,两个烧饼一碗粥又不值几个钱,给不给都无所谓,过去收拾一下碗筷,马上人就要多起来了,等会有的忙了,走到桌子旁刚端起碗筷的汉子这才发现上面放了一个银锭,足足有十两重。
汉子愣了愣,十两那可是自己夫妻俩不吃不喝一个月才能挣到的钱啊,“媳妇儿!你看”,汉子不敢相信的拿着银子走到还在忙活的妻子旁边,
随手将一个烧饼铲下来放到篮子里的妇女,扭头嗔怒道:“没看忙着的嘛?让我看啥?”,待看到汉子手里的银锭,妇女迟疑道:“那个小师傅给的?”
汉子点点头,
“那你还愣着干啥,赶紧追啊,赶紧还给小师傅去!”
而汉子正在寻找的了缘此时已经跑到了永安坊,在一家铁匠铺里正和老板相谈甚欢。
“小师傅,要是想锄掉你说的那样高的草,你买一个锄头是没用的,你看我这有个锯,用起来相当顺手,你用来除草那是再好不过了!”,
一身精壮肌肉,袒露胸毛的铁匠随手从一堆零碎里抽出来一个两尺长的短锯,看着银光闪闪,锯口还泛着寒光。
了缘接过来,拿到手里比划了一下,感觉还算顺手,满意的点点头道:“那行,师傅你把那个铁锹和这个锯已经那个锄头都给我绑在一起,算算多少钱。”
“好勒,也不占你便宜,总共一两七文。”,铁匠麻利的将几个物件给了缘捆好,笑呵呵的看着了缘。
付过钱了缘扛着东西又转悠了起来,看见布行准备买床被子不过想到清源寺现在还没收拾,自己拿着被子进去也没地方放,走来走去,等到街上的行人逐渐多起来后,还是没想起来买点什么东西,于是了缘便往如桂坊走去。
穿过那片没人居住的废宅,了缘停在被砖垒起来的门口,伸手推了推倒也不是太结实,放下东西用力一推,轰的一声,被堵住的寺门显露出来,了缘被荡起的尘土呛得直咳嗽。
等到尘埃落定,了缘站在依稀可见的清源寺牌匾下,向着里面打量,粗略估计没个三四天就别想收拾个干净。
不过了缘踌躇满志,自己没什么事情可做,让一座废弃的寺院能从新焕然生机倒也是极有意义,不枉白来青阳城。
从搬开门口的砖石到清除院子里面的杂草,一项一项的了缘做的颇有动力。
本来预计三四天就能完事的工作,等到第七天了缘才草草收尾。
这几天每日早上出门去买够一天的吃的,白天干活,晚上伴着破败不堪的佛祖诵经修行倒也极其充实。
一身的白袍早就变成了黑色,换上一身短衫,从后院里找到一个勉强能用的木盆,又用重新买的木桶和绞绳在井里打起的水,了缘裸着上半身将水一桶桶的倒在身上,伴着这夏末的闷热倒也是真的舒坦。
清源寺大概是整理了出来,至于开门迎客与否了缘还没有下定决心,不是嫌太过简陋,佛祖金身驳杂不堪,而是根本不清楚整一套流程该如何处理,即使做了十几年和尚,但在自己的寺庙里从没见过一个客人。
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找人打听一下,今日时辰有些晚了,明日再去找一趟那个告诉自己清源寺跟脚的老人,他既然年轻时就来过这里,那想必是知道的很清楚的。
在一间打扫出来的僧房中坐下,掏出来银袋子,本来鼓鼓囊囊的现在瘪的就剩下两层布,不过索性也没什么需要买的了,不然不去化缘就得饿肚子,
带着满满的成就感,了缘陷入入定状态。
一夜过去,在鸡叫声中渐渐恢复清明的了缘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推开门扫了眼规矩整齐的寺院,心满意足的洗刷过后了缘直奔文德坊而去。
“老施主,真是不好意思又来打搅您了”,了缘拿着个素包子,也不在乎形象陪着老头蹲在门口。
哧溜一声,喝完最后一口还转动着碗舔了一圈之后,老头咂咂嘴,“要我说啊,小师傅你还是别开了,虽然像我这样念叨着清源寺从新开门的老家伙还有不少,可是年轻一辈的谁还会想着去拜佛烧香?有点闲钱都跑到那些青楼妓馆潇洒去了,再说了,一个寺庙开在如桂坊,成何体统啊!”
了缘沉默不语,心里想着倒腾都倒腾出来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而且前期投入那么些银子,要是不开门就指望自己去化缘那铁定饿死,
“遇事不决,遇难而避不是我等出家人能做出来的事情,既然佛祖安排我来青阳城,还让我知道清源寺,那一定是希望我将清源寺从新开门迎客,广散佛法,解惑众生。”
顿了顿了缘又道:“如果现在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那我出寺历练的意义又在何在?”
老头看着了缘,叹了口气,“如你所说,你在寺庙时连一个香客都不曾见过,现在让你自己撑起一个寺院你有把握吗?”
“总要试一试,事在人为,缘果佛定!”
“罢了,罢了,那我就祝小师傅你能如愿吧!”
从老人那辞别,了缘找了个废弃布料在上面写了点东西,就像街头摆摊算命的道士一样,竖在了如桂坊坊口,左右看了看,了缘满意的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四周,正中午不见一个人影,不过也不在意,了缘踱步回到了寺中,大门敞开,打坐念经。
不知道从哪天起,青阳城慢慢的传开了一个说法,青楼林立的如桂坊中开了一家寺院,寺里就一个小和尚,解惑承香什么都做,唯独不替人诵经消灾祈福,至于为什么,怎么说的都有,有人说小和尚佛经没读过几部,佛法更是粗鄙不堪,所以怕张嘴漏了馅,惹得人们都不来,也有人说小和尚言出法随,替人祈福的时候会被佛祖责罚等等等等,说法千奇百怪,但是仔细打听之后才发现去过的人真没几个,大部分都是听别人传来传去的流言而已。
清源寺,了缘送走最后一个老人,正准备关门的时候一个圆滚滚的胖子挤了进来,“了缘,你慢点,慢点,挤死我了。”
胡山边往里挤边撑着门,嚷嚷个不停。
了缘也某得办法,自从挂的那个布帆被这胖子看到之后,这胖子便每日都来,又是吃又是喝的,好不容易有人送点东西过来,往往撑不到天黑就被吃的一干二净,撵人吧也撵不走,藏起来东西吧,可是没有一次能不被找出来的。
“今日没人送吃食,我这也仅剩六个铜板,你今日来啥都没有!”
了缘见拦不住索性就放弃了抵抗,挪开了抵住门的脚把胡山给放了进来。
胡山笑嘻嘻的道:“我是那样的人吗?了缘你可把我想错了,我告诉你今日徐虚那个肾虚货色可是知道你在这了,嚷嚷着要过来打你,不过幸亏哥哥我消息灵通,直接就堵在他家门口,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他,就凭这你不得好好谢谢我!”
了缘翻了个白眼,悠悠道:“这是他第三次来找我了是吧,下次就不劳烦你了,直接让他过来打死我吧,总比饿死强!”
胡山嘿嘿一笑,佯装嗔怒道:“你看你,这几天我爹管我管的紧,在家吃饭就给半碗,连零花钱也给断了,我容易吗?你看这肉都快掉没了!”
“你这还叫掉没了?”,了缘气极反笑,“我都没见过比你肉多的人,管的好,一顿半碗我看都多,一天半碗最好了。”
“你不看我给你挡住徐虚的功劳,你怎么也得念叨一下我给你宣传清源寺从新开门的恩情吧!”
看见胡山那幽怨的眼神,了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无奈道:“我这真没有东西了,今天我都饿了一天肚子了,正准备关门换个衣服出去买点吃的呢!”
“那感情好啊,咱俩一起去,一起去我也实在是饿的不行了,中午吃的那点东西还没离桌就消耗干净了,全靠一碗一碗的水在吊命呢!”,胡山笑眯眯的推着了缘去换衣服。
了缘边走边叹气,这胡山自己在青阳城都没个朋友嘛?自从那天晚上俩人见过一面之后,倒像是有几年交情了一样,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不过奇怪的是了缘自己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难到是胖子惹人喜欢?
脱下一身弥漫着香火味儿的黄色僧袍,挑来挑去,了缘还是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那身白色的衣服,换上之后转了一圈又装模作样的双手合十行礼,嗯,满意至极。
正准备推开门出去,又想起来没带钱,于是又折步回去从枕头下面摸索出来仅存的六个铜板,想了一下又拿出来一个塞回去,给自己留个后路,万一明天一个人都不来,一个铜板够买一个烧饼,倒也不会太饿了。
“你在不出来我都以为你要洗个澡,沐浴焚香呢!”,坐在井边木凳上的拄着下巴的胡山幽幽的看着许久才出门的了缘,抱怨个不停。
了缘笑了笑,“你是太无聊了,整天不读书也没啥正经事干,坐下来一会就嫌时间长,我每日诵经念佛,总觉得时间过得快不够用,那会跟你一样。”
胡山扶着桌子站起来讪讪道:“读书这种事不适合我,对我来说识字就行,多的没必要。”
“随你,反正你爹是县令,即使不识几个大字也饿不死你。”
“快走吧,快走吧,天都快黑了,你这附近还没人,怪吓人的!”胡山拉着了缘就往外走,好像真有鬼一样。
了缘快走几步,颇为无奈,这胖子每次来虽然都是傍晚但偏偏走的时候一定要在太阳落山之前,这不前两天有事耽搁忘了时间,自己一个人说啥也不走,非的让自己把他送出如桂坊不行,被唠叨个不停的了缘不得不把他送出去,回来的时候当然少不了被翠儿,莲儿几个女施主捉住一顿调戏。
两人快步走过那段没人的荒宅,准确的说是胡山拖着了缘跑了出来,因为全程了缘都没走几步路,被胡山挟在胳膊下面,一直到能看到人才停了下来。
了缘看着额头都是汗的胡山,撇撇嘴道:“至于吗,有那么可怕吗?不就是没人住吗,你看我都住那么久了都没事,也不知道你怕个啥!”
胡山几次动嘴,最终还是压下想说出来的话,反而笑呵呵道:“了缘你是出家人,不怕鬼神很正常,像我这俗人不怕鬼不怕神倒是奇怪了。”
“随你吧,反正这真是没什么,除了死在清源寺的那几十位高僧,也没人有事啊,再说都几十年了,要是有鬼早就被路过的高人收了,哪里轮得上你担惊受怕的!”
胡山继续嘿嘿傻笑。
了缘摇摇头,摊摊手道:“走吧,我就五个铜板,咱俩一人一分炒凉粉,我再吃个烧饼刚好够。”
胡山闻言急了,“不是六个吗?为啥你有烧饼我没有?”
像看傻子一样了缘看着胡山,“万一明天还是没人我不得给明天做点准备啊!总不能明天饿肚子吧?”
“我不管,你最少也得分我一半!”
了缘瞥了胡山一眼,“你怎么说也是县令之子,你爹管着这么大一个青阳城,你连一个烧饼都跟我抢,也不嫌丢人?”
“不嫌丢人,要不是看你那么大一个寺庙就你自己还吃不好喝不好的我早就跟你剃度出家了!”
“心累,别说了!”了缘摆摆手,真是服了这个胡山了,为了一口吃的竟然想着剃度出家了,关键还是自己家底丰厚,也不知道在家受了怎样的虐待。
最后还是扛不住胡山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了缘把刚咬了一口的半个烧饼递给了胡山,即使半个也有一个巴掌的烧饼竟然被胡山一口塞进嘴里,了缘咂嘴佩服至极。
吃过饭随着胡山在街上溜达半天之后在衙门口分别,勾着头看了半天衙门,除了看到一个大鼓,倒也看不到什么,了缘踱步往回走,想着今天要做的功课便加快了步伐。
县衙侧门,透过虚掩着的门,胡光明一直观察着了缘,直到了缘消失在街角才扭过头来。
“爹,你看了缘有什么不一样吗?”胡山见父亲往回走,连忙问道。
“太小了。”
“太小了?”
“对,就是太小了,我这么些年见过的寺庙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了,像了缘这么小的和尚,根本不会外出的,即使从小在寺庙长大,起码也得二十多岁才有资格外出游历。”胡光明摇摇头,继续道:“这就是最明显的地方,除了和镇魔司那些形形色色的怪人沾上关系的地方,不会有寺庙会将这个年纪的人放出来的!而且你说,了缘还是他们寺庙住持的弟子?”
“对,这是了缘说的,他师傅是住持!”
“那就很明显了,了缘的寺庙应该不是凡人常见的寺庙,庙里应该都是王太守说所的那些修行者。这一点从他在何老头那打听香客去寺庙上香的流程就能证明。”胡光明胸有成竹的对儿子断定。
“也对”,胡山低头自语道:“哪有寺庙不让人上香拜佛的,除非是常人不够那个资格!”
胡光明顿足,老神自在的回头对儿子道:“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别让他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是修行者了,了缘应该就是受镇魔司调令被他师傅派过来的人。”
“是,我做事您放心”,胡山笑着应到。
“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