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眼光都注意这血潭中,血水沸腾着,激十来道水柱,向那毛僵头顶汇去,吸成一个血球,血潭越来越浅,很快便见底。
血球滚动着,越滚越小,直至缩成一颗丹药大小,被毛僵吸入肚子中。毛僵一阵冷颤,血色毛发耸立如戟,丹砂赤目,指如曲钩,齿露唇外,浓腥贯鼻。毛僵嘘气间,身上冒出血汗,如针般射向上方尸体。百具尸身开始抽搐,缓缓睁开眼来。
“怎么回事!舒道人,那僵尸怎么自己醒了!”杨文干十分困惑,若是不由他控制,即使复活这僵尸又有何用。
“这僵尸若是没有纯阴和纯阳之血唤醒,恐怕还要吸尽二十余载的日月精华才能醒来。!”舒通何细声自语,想起方才截断两名小孩的头发,便道:“失算!头发,那两孩子的头发,头发又名血余。坏了,血余虽能提早惊醒这毛僵,但是无法促成毛僵形成完整意识。这毛僵出世定是敌我不分,见人就杀!”话音刚落,八条附有禁制的铁链已经被毛僵扯断四根。
“舒道人,与我出城,这毛僵就留在此处,替我们扫除这些苍蝇。”杨文干多年心血付之一炬,虽有不甘,却也没办法。这毛僵无法控制,定是敌友不分,对他起事诸多不利。留在此处,反而替他扫除出城的障碍,庆州陷落,也会吸引朝廷一部分兵力。
舒通何随着杨文干等人疾步走出洞口,这毛僵即将出世,也省得他动手,嗤笑道:“舒某就不同各位玩,让它陪陪你们!”
杨季昌颤颤巍巍站起来,倚着刀挪到净慈、方镜他们身旁。他二人伤势严重,身上被扎伤十几处。只能暂且封住穴道止血,却不能运功,一旦行气,伤口便会胀裂,血流不止而亡。
他们眼下必须赶紧撤出洞外,因为毛僵已经挣脱七条铁链,上方尸体个个化为尸奴,有几个已挣脱绳索掉下来,没有人的意识,一跳一跳追过来,他们喜欢血的味道。
“方镜住持,净慈大师,此地不宜久留。来,你们搭着我,先撤出再说。”杨季昌言道,先是扶起净慈,而方镜却一动不动,开始落泪,座下被抓的弟子无一幸存,死后还如此不得安宁。他悲怆地念道:“阿弥陀佛,往生极乐。”
“走啊!”毛僵挣脱最后一条铁链,呼啸一声,所以尸奴全部落下,如同一群饥渴多日的狼群扑将过来。
方镜身上伤口开始淌血,两掌一推,掌风将杨季昌几人送出洞外。
“方镜大师!”
“方镜住持!”
他们明白方镜所要做些什么,他已经没有生的念头。他自觉愧对门下弟子,活着出去靠着每日诵经也解脱不了他的孽障。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他用尽全身真气崩向洞口上方,猛出十几掌,不顾身上多喷出几道血柱。
洞穴颤动,石沙聚下,掩住了出口。当最后一颗石头封住视线的时候,他们见着合着双眼,双手合十的方镜。杨季昌紧紧握住手中刀,身上血液仿佛沸腾了一般,寥寥几面之缘,竟能为他们舍生相救,如此恩情和义气,他合十回敬这位英雄。
方镜这一条命,换来他们宝贵的逃脱时间,这群僵尸一时半会出不了这洞穴。杨季昌脚步加急,必须尽快与其他人汇合。不多时,他们遇见了定远,定远的“天眼通”发现他们的行径,却不见自己师父的身影,忐忑万分。
被告知真相后,定远软瘫在地,悲痛欲绝,久久不能释怀。净慈有所感伤,安慰道:“定远啊,节哀顺变。你是长徒,以后北窟寺还得靠你,振作些。其它弟子状况如何。”
定远深知自己肩负重任,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渐渐收起情绪,诉说起其它弟子的状况。
自杨季昌和寇淑清跌落悬崖后,稷空等人遭遇了“诛”字箭,他们一时半会很难逃出结界,落下的箭雨他们定是难以全抵。骤然间,他们上方起了一团云雾,一阵萧萧风声,箭雨顷刻便消散如烟。众人瞧见曾无讳手中正收口一个鼓鼓的锦囊——藏月锁金囊。“诛”字箭便是被藏月锁金囊所吸走。
朱梅之首秦莫言箭袋已空,“夺命三弓”并没有灭了对方。朱梅七位只好露露脸,老大自然是秦莫言,老二楚一卿,老三齐文旭,老四燕无双、老五赵宫凌、老六魏振国、老七韩露。
率先出手一名女子韩露,如俯鹰叼食,非毒魄的出窍使得脚下轻盈,除秽和吞贼魄出窍使得爪如铁钩遒劲有力,她叼向其中一位僧人常舍。常舍后仰倒地,倒挑一棍。棍被双爪所擒住,韩露落地借力将其甩出。常舍凌空踢棍脱爪,而这对鹰爪变化神速,转而抓向他的喉咙。
此时一把红缨枪穿来,势要刺向韩露。“八极腿——”魏振国一脚撞开枪头,另一脚踢向一面盾。曾无讳盾面侧开,砸地,施展“仙翁游宴”,腿掌相击,砰砰作响,掌势不敌,曾无讳退出几步。
苟不同长枪挑飞方盾送去给曾无讳,瞧见魏振国正要催动符箓,枪头扎地,倚杆踢出数脚,中断魏振国符箓的催动。一面方盾从侧面旋来,魏正国一脚上踹,方盾飞上上空。
方盾上行一丈,只见有两对脚先后踩落盾面,便是常诚和常睦,常睦身形落后,双掌排出,常诚借着双掌的推力飞出,一把戒刀招呼向踩着飞剑赵宫凌。
赵宫凌已练就了尸狗和臭肺魄的相生道,神念出窍,一道神念附在剑上,御剑而行。刀剑交光数十次,戒刀有所卷刃。
常睦使出“五戒掌”,修行此掌法并非重在招式,而在于律己,戒杀、戒盗、戒淫、戒妄、戒酒,通过五戒练就一口纯刚的真气,利用臭肥魄运吐,从掌间发出,掌劲力透丈外。赵宫凌乘剑绕行,避开数掌,掌劲刚猛,一掌便能击断一棵腿粗的树干。
常睦被这柄飞剑扰得心浮气躁,伏矢和雀阴魄捕捉到对方的行踪,运维真气,双掌排出,叠出五道暗劲,赵宫凌当即踏剑,剑下行,人上行,避开掌劲,掌劲袭向常诚。赵宫凌悠然环顾四周,发现老四燕无双消失不见。
燕无双并非消失,而是他看不见。雀阴魄和伏矢魄也有相生之道,称为晦明之境。有言道晦朔交替,日月合璧,璇玑停轮,幽冥若有境。习此道者,能避人耳目,使他人伏矢和雀阴魄有所闭塞,所以在他人眼里便是消失。
此时常颂能留意燕无双的存在,因为他晓的晦明之境,两人立于原地,双眼紧闭,二人心神相交,互相计算对方的出招和自己的拆招,如同棋局博弈,无需动手,对他们来说仿佛一个时辰的神交,而外边的人只是一瞬,他们便已分出胜负。
晦明之境的解除往往意味有人败下阵来,而此次尤为特殊,燕无双输了半招,常颂却输了一整招。二人受的并非皮外伤,而是心神受损。常颂尤为严重些,只觉得有些昏厥,必须坐下运气调理。齐文旭并不想给他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