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森林，茂密的灌木丛逐渐稀疏起来，大片大片的杂草如剑般立在土里，刺向夜空。冰冷的寒风掠过荒野，带来了远处的嚎哭与硝烟。枪声开始密集起来，期间偶尔夹杂着火箭弹呼啸而过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冲天的火光照亮大半个天空，给晦暗的荒野抹上了一抹鲜红的色彩。
夜阑沿着恸哭者踩踏出来的小径前进，避开了如刀一般锋利的杂草。
“向右转，在走1152米就能到达安全屋。”走了一段距离后，4号出声提醒道。
点了点头，夜阑抽出战术刀转向右边茂密的草丛，背后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和伸向天空的火焰，尖锐刺耳的嚎哭声中，凄厉痛苦的惨叫断断续续，很快，枪声逐渐稀疏下去，风声中仅剩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结束了。”
夜阑冷漠地开口道。
“扫描结果显示还有7个人类生——”
“不用告诉我结果，”夜阑打断道，戴着黑色骷髅面罩的脸转向了蓝水镇的方向，“他们的下场会有多凄惨，我比你更清楚……4号，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不去救他们吗？”
“这是最合理的做法，你现在的弹药严重不足，根据那些怪物刚才展现出来的速度和姿态，如果被发现，你也会死。”
“是啊，我这样做是最合理的……”夜阑低下了头，看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虫子在土里爬过，“但是，这个世界……我觉得这个世界或许有什么不对劲……有时候我会在想，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诞生出这些恐怖的怪物呢?一次次看着这些怪物屠杀人类，以人类为食，我却无能为力……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根据公开的资料显示，大灾变的确是人类全世界的核战争所导致的。”
夜阑摇了摇头:“我知道，但这些超出常识的怪物啊，不是一句核辐射所导致的变异能够解释的……也许……也许有一天，当我足够强大后，也许就能够触摸到真相了吧……到时候，人类或许不用再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
“主人，其实你完全可以在南境市内找一份工作，远离荒野，我这里还有2243份市内招聘信息。”
“……然后在那安全舒适的大城市中混吃等死?”夜阑笑了起来，有些苦涩，“如果那真是我想要的生活，你这家伙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喂，你这小子怎么每次都这么悠闲?这野外是你家后院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前方的小土坡上传来，“快说，那边的大火是不是又是你搞的鬼?离蓝水镇这么近，你知不知道里面的怪物都炸窝了。”
一个披着绿色斗篷的身影从土堆里站了起来，黑色的络腮胡子遮蔽了大半个脸庞，两道狰狞的伤疤撕开了额头上的皱纹，一直向下延伸，穿过鼻梁消失在了胡子里。
“他的斗篷有屏蔽作用，我的扫描设备无法侦测到他的存在。”4号小声道。
“李大叔，什么叫又是我？我这次可是真的路过，完全不关我的事啊。”夜阑走上前去，被络腮胡大叔狠狠拍了几下肩膀。
“你这小子我还不知道?别在这扯犊子了，快进来跟我说下详细情况。”
李大叔收起手中模样古怪的枪，掀开地上长满杂草的石板，露出了一条向下的土质楼梯。待夜阑和4号进去以后，他跟在后面，将石板复原，土坡上再无几人的痕迹。
向下走了一段距离后，一间狭窄的房间出现在了夜阑眼前，方形石条砌成的墙面上挂着一盏橘黄色的壁灯，一旁的通风口正在呼呼的往里灌气，几台正在工作的电脑沿着墙角摆放，一张折叠床摆在中间，掀开的被子蹋到了地上，右边另一道铁门背后，隐约传来了发电机嗡嗡的声音。
“随便坐，我刚准备休息，就被炸弹的声音惊醒了，”大叔将枪挂在门口，摸出一根香烟点上后深吸了一口，“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这家伙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又来这边搞什么鬼?”
“我原本是来收集一些鬼脸巨蛛腺体的，临时接到了一个军方的任务，”夜阑解下背上的背包放到角落，拉开被子坐到了折叠床上，“他们的一个监测点失联了快一个星期，所以找上了距离最近的我。”
“军方的监测点?该不会是白沙镇里面的那个吧？那群白痴自以为可以利用那变种植物作保护，在内部建立安全屋，啧，现在果然出事了！”
靠在电脑桌旁的大叔吐了口烟，语气有些恼怒。
夜阑有些惊讶道:“等等，那监测点不是保密度很高的军方安全屋吗?许多军方低级内部人员都不够资格了解，我也是因为这个任务才知道的，你咋发现的?而且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那原本就是守望者这边废弃的一个安全屋，被军方拿去利用了，”大叔看着正在四处乱逛的4号，指了指桌子下的插排，“那里可以充电。”
4号于是停在桌上，伸出一根充电线插入了插排，充电中的电池标志出现在了球面上。
大叔拉过一个易拉罐掸了掸烟灰，语气有些低沉:“最近两个月在白沙镇军方监测点执勤的，其中一个是我战友的儿子，去年我去他家喝酒时见过，一个很棒的小子，听他老爹说在军队里表现很好，他们领导很看重他……死了?”
夜阑点点头。
大叔叹了口气:“希望我那战友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了。”
“由于一些不可控的因素，那个监测点现在已经完全被毁掉了，”夜阑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关于这次军方的任务我已经完成，所以……需要借用你这里的临时信号塔尽快与军方取得联系。”
“可以，密码没换过，还是以前的。”
夜阑望向4号：“以前连接过，你的资料里应该有保存记录，联系南境市军方情报中心把我们的报告发过去。”
“发现信号端口，已经建立网络连接，南境市‘天罚’军团情报中心……身份核对中……完成，报告发送中……完成。”
大叔点燃了第二支烟，望向夜阑的目光有些深邃：“你居然可以直接对接情报中心，看来军方已经默认你是他们的人了。”
夜阑脱掉了脸上的骷髅面罩，露出了一张五官异常精致的脸庞，苦笑了一下：“没办法，自从猎人工会提议把我的评级提升为‘铁血’以后，军方已经找过我很多次了，最近他们开的条件很丰厚，而且自由度很高，我没拒绝。”
“不错啊，当年去蓝水镇自寻死路的傻小子也成为了真正的老猎人，”大叔大笑了起来，“南境市作为南方最大的人类聚集地，4级以上的猎人就开始数量稀少，至于第6级的‘铁血’，据我所知，最近3年里只有你一个人晋升到这个级别，而且这个年纪，要是我没记错，你今年才19岁吧。”
“能不能别再提当年的那件事了，”夜阑有些脸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其实我觉得猎人工会给我的评级过高了，经验比我丰富的猎人还有很多的。”
大叔瞥了一眼电脑的屏幕，吐了口烟圈道：“所谓‘铁血’猎人，不仅仅只是经验丰富就能够晋升的，你这小子能够一个人在这野外完成那么多的任务，存活至今，而且当年你能一个人从蓝水镇里逃出来，仅仅凭借这点就超过了那些成群结队，自命不凡的猎人们。好了好了，闲话到此为止，刚才外面的爆炸是怎么回事？我还观察到大量使用燃烧弹的痕迹，这火力可不是一般的小团队能够拥有的。”
夜阑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10个人，他们自称是‘白鹰’佣兵团的主力小队。”
“是他们？”大叔惊诧道，“白天我在监控视频里面见过他们，他们好像在附近围猎三尾狐狸，晚上还在荒野里战斗，他们是嫌命长了吗？”
夜阑语气有些低沉：“他们遭遇了一群恸哭者。”
“这不可能！”大叔突然站直了身体，香烟从满是老茧的手指中滑落，“我一直在监测蓝水镇，根本没有恸哭者出来过！而且蓝水镇周围全是我们的监测装置，不可能一点警报都没触发，等等……是新产生的？！”
看着大叔满眼的恐惧，夜阑捡起地上的香烟熄掉扔进垃圾袋里：“嗯，应该是新诞生的一批，二十多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目标就是进入蓝水镇。”
就在这时，一旁的电脑发出了警报声，显示器中弹出了一个监控视频。
红外夜视摄像机似乎架在了一棵树上，视角从高处往下俯视，有些发白的图像中，一群蹒跚的女性正捂着脸缓缓朝着前方黑暗中的建筑物走去，与夜阑之前看到的相比，她们身上的血迹多了许多，其中几个的头发几乎都染红了。
“出大事了！”大叔扑到电脑前，死死盯着那群缓缓走过的女性，“1，2……27个！怎么可能突然冒出这么多的恸哭者？！除了蓝水镇，南境市周边几百公里以内几乎看不到这些怪物的身影！不行，必须报告给总部！”
大叔移动到另一台电脑前操作起来，冷汗正在顺着他的额头滑落到胡子里。
很快，一个视频通讯的请求弹了出来，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胡子拉碴，眼圈发黑，满眼疲惫的男子：“李叔？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我暂时没时间和你聊天了，荆棘林聚集地附近有一个商队——”
“聊个鬼啊！赶快通知总部发布通告，有大量恸哭者在野外出现了！”大叔吼道。
“恸哭者？”男子有些懵，接着正在揉着眼睛的手突然僵住了，“蓝水镇里面的那些怪物？！不可能，那些鬼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蓝水镇外面！那些怪物……那些怪物……”
“蓝水镇里的那些没出来！是野外新诞生的！赶快让总部通知军方，佣兵工会和猎人工会，将蓝水镇所在这边的全部区域列为危险区！”
憔悴的男子反应过来，低下头快速操作起键盘，几分钟后他抬头望了大叔背后的夜阑一眼，迟疑了一下后说道：“你发来的监控视频我已经转给总部，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布通告。你这段时间最好就待在安全屋里不要出去，我看一下……嗯，4天前你的那里才补充过物资，如果是你一个人的话应该可以撑两个月左右。两个人的话……”
“我不会待在这里，天亮以后我就要出发了。”夜阑出声道。
“你在说什么屁话？！”大叔回过头瞪了他一眼，茂密的络腮胡遮掩不了脸上的恐惧，“恸哭者有多恐怖你不知道？成了‘铁血’猎人又再次膨胀了？你是想出去找死吗？”
夜阑还没来得及说话，视频中的男子就惊叫了起来：“‘铁血’猎人？李叔你说的是猎人工会评定的那个等级还是这位小兄弟的自称？”
夜阑摇了摇头，没理会那男子：“有4号辅助我，避开那些恸哭者对我来说并不难，而且，李叔你知道的，我想逃的话是绝对没问题的。”
大叔沉默了一会：“……好吧，反正你这家伙命硬，你去仓库里转转，有需要补充的自己拿，里面还有一床备用的睡袋，现在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这边……也需要做好准备了。”
“好，那我先去休息了。”
夜阑站起身，打开铁门带着4号走了进去。
“喂，李叔，我刚查了一下，最近3年里只有一个猎人被工会评定为‘铁血’级……该不会就是那个人吧？！呵呵，他的脸看起来真显年轻。”
“他才19岁，当然显年轻了，”大叔随口说道，目光死死盯着其他监控视频，“小孔，这段时间我会继续监视蓝水镇那些怪物的东向！如果其他守望者观察点监测到了恸哭者，记得通知我！还有，恸哭者的资料尽快公布出去！希望不要再发生……那些惨剧了……”
“呃……好的，总部应该很快会有相关命令下来，你附近的所有守望者观察点都会联动，距离蓝水镇最近的南境市……‘天罚’军团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动作，”视频里面的男子说道，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铁门的方向，“19岁的‘铁血’，这么惊人的记录！猎人工会居然完全没有相关消息传出……”
大叔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盯着视频中的男子道：“他很低调不喜欢出名，所以你最好给我保密不要乱传。”
“没问题的李叔，我这人嘴严不严你还不知道？不过我有件事还是想确认一下，你以前和我说过的，唯一一个进去蓝水镇还能活着逃出来的人，该不会就是这位大人吧？”
“嗯，就是那个被人骗了的蠢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