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特摩斯在西亚的巴里忒很快就把附近反抗埃及统治的野蛮人收拾了一通,现在西亚领地是安全的。
他将士兵重新编队,取较强的一个军团驻守巴里忒,其他的军团和两名将军全部返回埃及本土。
这一次是西亚的统治者先派使者与埃及议和,表示不会再到埃及本土惹是生非。这看起来多少有些小儿科。图特摩斯也懒得和这帮人斤斤计较,意思意思就罢了。他便仁慈地撤兵回国。
他这次出兵,和西亚交战了一个月,打了大大小小几次战役,无一例外地都大获全胜。西亚各国都被震慑了。刚刚登基四年,年仅十九岁的年轻法老凭什么战胜西亚联军?
各国首脑却也没有办法,再打下去,至少有一半国家要亡了,于是,最后一步——议和。
图特摩斯现在一刻也不想在西亚待下去。在他的意识里,总不经意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他想见到她。
法老即将返回底比斯的消息很快就传回埃及本土。
伊芙琳差不多都要忘了图特摩斯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和一个客人交流珠宝,手里拿着青金石做成的圣甲虫形状的指环向他介绍,“材料是上了年头的青金石,来自西亚……”
这个客人应该是个消息灵通的人,听到西亚立马联想到他们的法老,他就说道,“法老将要从西亚回来了,你知道吗?”
“法老?”突然,脑子像是被棍子狠狠敲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离开王宫这么多天,她猛地又想起那个抱过她的法老。之前听说他出征所以追到卡尔纳克神庙,因为他不在而觉得无聊……那种酸楚无奈的寂寥之感,重新灌满了内心。
“你还好吗?”客人见她不对劲,连忙出声示意。
“我没事……”伊芙琳强行驱赶脑子里不对头的想法,“法老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但听说快要到底比斯城了。因为前几天我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离开贾鲁了。”客人肯定地说,“来给我介绍这个戒指吧,它多漂亮啊。”
“呃,我刚才说到哪儿了……”伊芙琳混乱不清的思维支配着她的嘴巴,她做的介绍完全无厘头,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个上午,还好这个戒指卖出去了。
午餐之后直接上楼进入房间呈大字型倒在床上。霍菲丝坐在旁边编织一个很好看的花环,“你怎么啦?”
“那个人要回来了,我们却还在外面。”伊芙琳盯着天花板,“他会生气的,我们要不要回去。”
“当初说不想回去的人是你。现在我真的不想回去了,这里多自由,没事做做首饰,还能出去逛逛,不是比在宫里强多了吗?”霍菲丝率直地说着。
“哦,这简直糟透了。”伊芙琳翻了个身,她想回宫里防止他回来再迁怒于人。可她又不想回去,她更想回到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里,过普通美国高中生的生活。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父亲母亲到处拜托世界一流的专家研究裂缝并尝试着来救她。可怜的家人,他们一定急疯了!一想到和自己最亲近的人们,她就一阵心痛。
她只能将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秘密埋藏于心底,她不能对任何人说,否则绝对会被当成脑子有问题的疯子。
“他这次回来,可能就要和阿蒙大祭司的女儿奈瑞塔结婚了。”霍菲丝说,“之前好像忘记对你说这件事。”
“奈瑞塔?”伊芙琳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念出这个陌生的名字。
“是的,阿蒙大祭司的女儿。她的母亲有一些皇室血统。”霍菲丝继续说,“她现在在卡尔纳克神庙做女祭司,如果迎娶她做妻子,陛下的位置会更稳固。你知不知道我们国家的传统?法老的王后不是自己的姐妹就是神庙里的‘神妾’。”
伊芙琳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慢慢变冷,凝固。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她已经如同失去血色一般苍白。
“之前没有人和我说过。”伊芙琳用薄薄的毯子盖住自己的脸,她不想让霍菲丝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
“你的消息多闭塞。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告诉你,我不和你说,你就不知道,对不对?”
“行了,我不听了,我想睡一会,你出去好吗?”伊芙琳捂住耳朵,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骗她,瞒着她。她害怕自己再听下去就会大哭出来,就会崩溃。
“你心情不好吗?你的午餐吃得也少。”霍菲丝轻轻走到门边,“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我会帮你。”她关上了门。
屋子里安安静静,她终于难以忍受内心的苦痛,啜泣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两侧流淌,滴进耳朵里,头发里。她受不了自己怎么会如此软弱,她不该这样轻易地付出感情的,她好像有点明白了,自己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喜欢那个暴虐的法老?
认清现实的那一刻,悲壮而凄凉,就像电视剧里一样。
她追着肥皂剧看,每看到这些剧情,就痛骂女主角是个笨蛋,什么都察觉不到,怎么就那么笨,那么容易被骗,那么容易就付出本不该付出的东西?
好,现在比女主角还笨的笨蛋就是自己,因为自己还没被骗,就已经沉沦了。
她就那样躺着,蒙住头,昏天黑地地沉睡,甚至晚上霍菲丝来叫她的时候,她还睡着。
“伊——芙——琳,起来吃饭啦,天都黑了。”霍菲丝站在床边。
伊芙琳缓缓睁开眼睛,眼皮说不出的沉重,差点又睡过去。她感觉身体有些燥热,口很渴。
她没理霍菲丝,下了床。
穿上鞋子刚走几步,整个人一软,顿时眼前一黑,她感觉心里堵得慌,直想吐。
“伊芙琳!”霍菲丝放下烛台,扶了她一把,隔着亚麻布,她试到了伊芙琳的体温,霍菲丝随即惊叫起来,“你发烧了!你等等,我去给你端水,你赶紧躺着。”
霍菲丝拿起烛台,飞快地跑下楼去。
伊芙琳露出具有讽刺意味的冷笑,独自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双手环抱着自己。霎时间又想起他温暖安全的怀抱,紧紧地箍住她,仿佛要永远留下她一般。
永远?伊芙琳又在冷笑,连现在都没有了,何谈永远?
是的,一直都是自己想多了,那是礼节性的拥抱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毕竟他已经要迎娶自己的王后了。
因为对方是大祭司的女儿奈瑞塔,所以图特摩斯才不跟对他破口大骂的大祭司生气;因为女儿要嫁给法老,所以大祭司才敢在街上对着看不顺眼的人指手画脚;因为因为,有太多的因为,即使没有亲眼见到,她也自己给自己解释了,事实就是这样。
死一样的痛,直抵心脏最柔软的部位。她几乎无法喘息。
霍菲丝端着一大杯温水进屋,举起烛台照了照伊芙琳憔悴的脸,“你怎么了?你看上去比我想的严重得多。先把水喝了。”少女递上温度刚刚好的水。
伊芙琳僵硬地接过杯子放到嘴边,水浸润她干渴的喉咙,流淌进胃里。
等她喝完水,霍菲丝接过杯子,“我去楼下拿药,老太太说感冒发烧都不是大问题,你别担心。”
她此时在这个世界没有依托了,还担心什么?唯一的担心不过就是回不去二十一世纪罢了。其他的,还怎么担心?
她墨绿色的眸子里不由自主地流出晶莹的液体,划过脸颊,落到地上,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