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行军队列再次慢慢地蠕动起来,精疲力尽的匪兵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迈着沉重的脚步,鱼贯穿过死气沉沉的村寨,向村后的密林跋涉而去。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村后树林里的树木一棵比一棵的高大。铺天盖地的树冠就跟把张开的雨伞似得,把整个森林遮挡的密不透风。等人们好容易钻出闷热潮湿的密林,所有人都仿佛打蒸笼里刚出来似的,脱下衣服随便一拧,汗水就像晾衣服一样滴落下来。
沿着刚开出的小路两边,茅草的长的也是越来越旺,最长的都快有将近两米了。要不是人们紧随着前边的战友,稍不留神就会立马不见了踪影,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小心!”走在侧面的斥候惊叫一声,一阵野兽惊天动地的咆哮传了过来,跟着就是中正步枪枪的射击声。枪响之后,杂乱的脚步声和动物奔跑的声音朝着队伍的方向越跑越近。
一切发生的十分突然,匪兵们条件反射般的或卧或跪举枪戒备,同时交替掩护着慢慢挪动脚步向身旁的人靠拢,结成许多个防御的圆形。
还没等人全部进入防御圈中,队伍右侧的草丛已经摇晃的越来越剧烈,脚步声和喘息声听着也越来越清晰。很快,负责警戒侧翼的王成龙狼狈的打草丛里一头窜了出来,边跑还边大声地提醒着不明所以的匪兵们:“野猪,野猪来了!”
听见‘野猪’两个字,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亮。匪兵们不但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不少人反而兴奋地端起枪排成一排蹲下来做好了射击的准备。大伙心里都很清楚,就凭王胖子手头仅剩的那几担粮食和两箱罐头,如果全拿出来做晚饭的话,恐怕会被这近千口子人一顿就造个精光。前几天的蟒肉让老家伙们美美过了一顿肉瘾,至今口有余香念念不忘。新加入的溃兵也没少听这些前辈津津乐道,满心欢喜的打算给老家伙露上一手,顺便满足下遗忘了很久的肉是啥滋味的五脏庙。
可当王成龙大呼小叫着穿过人群,顾头不顾腚地奔向远处后,有心表现的匪兵还是被随后出现的一头哼哧哼哧的棕色野猪吓得目瞪口呆。不少人大张着嘴巴死盯着铺面而来的黑影忘记了开火,更有不少准备不足的家伙被吓得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就连常年在深山野林里找生活的乌龙和草上飞,猛不丁看到那头迎面而来的野猪也是吃了一惊。
本来,像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碰上个把野兽丝毫不足为奇。这要是放在平时,在他们俩而言简直就是瞌睡的时候送枕头——送到嘴边的肉而已。可此刻见到了才明白,这哪是往常见过的野猪啊,眼前这家伙个头不但个头就有半人高,看长短起码也有一人多去,比个马驹子架子还大。尤其嘴边的两颗獠牙,你说它是头大象也绝对有人相信。尤其那两把砍刀一样长牙,就跟割草机似的,所过之处的草丛直接歪倒了一地。远远看去就像是成了精的猪妖踏浪而来。
原本还信心满满的人群经这一人一猪的搅闹,登时人仰马翻乱了阵脚。看着四散奔逃的人群,再瞧瞧哇哇怪叫着打身边飞驰而过的王成龙,张振清端起手上的冲锋枪对着越来越近的野猪就是一梭子。
本来是打算帮忙解围,没成想这枪一响可一下惹恼了那畜生。冒着浑身的血花,撇下只顾着逃命王成龙不再理会,转过头不管不顾的对着张振清就冲了过来。
眼瞅着子弹打在身上就跟泥牛入海似的不起作用,野猪仍旧没事儿人一样,气势汹汹朝着自己张牙舞爪而来,张振清顿时慌了手脚,扔下没了子弹的冲锋枪掉头就跑。
发现这边的险情,富有打猎经验的草上飞一边举枪瞄着那野猪射击,一边大声地提醒漫步目的瞎跑的张振清:“振清,赶紧找棵树围着转圈,千万不能跑直线,你跑不过那家伙的。”
听到草上飞的话,捞到救命稻草一样的张振清如获至宝,拐个弯玩了命似得朝着来时的密林跑去。可气喘如牛地围了树转了也不知道多少圈,已经都感到头晕眼花找不到北的时候了,身后那头执着的野猪就是死死咬住他的屁股不放。
眼看就要被追上了,张振清一面踉踉跄跄地继续跑,一面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你丫的死脑子是吧,咋就认定爷爷死不丢手呢,旁边那么多人你咋不去追呢。老兵痞,你他娘的是死人呀,赶紧干掉替我这祖宗呀,你大爷的,老子没劲了,快跑不动了。”
早就爬上大树的高大炮,骑在树干上低头看着树下紧追不放的野猪,伸了伸舌头惊叹道:“俺滴个娘啊,活了这么大俺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猪呢,这也太大了吧。该不会是天上的天蓬元帅下凡了吧。振清,你不会上树吗?那家伙又不是猫。不行你开枪啊,你屁股上的手枪是干啥吃的。”
一句话提醒了早已被野猪追的失去理智的张振清,一边跑一边拔出屁股上的驳壳枪,看也不看,冲着身后就是一阵乱扫。可除了给埋头紧追不放的野猪增加了几处无关痛痒的伤口,反倒激发出那家伙的凶性来,追得越发卖力起来。弄得所有人都是连连摇头,哭笑不得。
远远躲在一旁的草上飞,原本想借助树干隔开两者,好开枪吸引开野猪大伙再一起开枪击毙了它。没想到这家伙个头虽然比平常的野猪大了不少,可速度也比一般的快了不少。此刻更是一门心思吃定了张振清,咬着他的脚后跟死死不放。
老兵痞举着枪努力瞄了半天,连开了两枪都没能击中目标。这一人一猪实在挨得太近,又怕猪没打到反而误伤到人,踌躇了半天干着急。倒是把张振清吓得哇哇大叫:“你个死兵痞,就不能看准了再开枪吗?高大炮,你姥姥的少出馊主意。没看见野猪就在我屁股后面吗?再说老子也没劲了。”
眼看张振清就要命丧猪口,杨冬青急了。挣扎着从担架上摔下来冲着傻站着发呆的匪兵们发了火:“你们他娘的一群死人是吧,赶紧给老子救人呀,看准了一齐开火。”
话音未落,不知从哪里射来的一支弩箭精准的射在了野猪的一条前腿上。一直无计可施的草上飞见状大喜,趁着野猪受伤的机会,看准野猪的头部就是一枪。刚才还气势不凡的野猪顿时四腿一软扑倒在地,不停的嘶叫着、挣扎着,慢慢地蔫儿了下来。
被野猪吓得心惊肉跳的匪兵们,这才端了枪小心翼翼的围拢过去,打算近距离的观察这头逞凶的大猪。
“别过去,那猪是装的,快开枪!”急急忙忙奔过来的草上飞,大声吆喝着提醒越围越小的人群。
等被叫声吸引过去的人们再回过头来,那头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野猪已然猛地翻身爬起,呲牙咧嘴的吓退几个围上来的匪兵,掉头钻进草丛就打算开溜。早已被折腾了的前心贴后背的溃兵怎肯放它离开,举着手枪、步枪、冲锋枪呐喊一声,冲上去就是一顿乱射,把个喏大的野猪打的浑身血花四溅,不甘心的嘶鸣着不动了。
早已连吓带跑体力透支的张振清,瘫坐在地上好容易喘匀了气,这才叫过两个匪兵架着自己,走到人群里抢过旁边的手枪,照着野猪的尸体就是一阵乱射,直到打光了枪里的子弹,这才放心的掏出毛巾擦拭满头满脸的汗水。
看着他累得死去活来,旁边的一个个老兵笑的直不起腰来。高大炮几个还不时学着他的口气拿他打趣。气的张振清有苦说不出,一个劲地直翻白眼。
“奇怪,刚才是谁放的箭。”细心地秀才拔出猪腿上的弩箭反复检查着。
听他这么一提醒,围观的人们也是一头雾水,纷纷摇着头相互打量着同伴小声议论。
“野人,野人来了!”一个站在树上看热闹的匪兵,惊恐的指着某处大叫着。还没等大伙反应过来,“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穿透了他的脖子,将他牢牢地钉在了树干上。
心里一惊,大家齐刷刷地看向还坐在在发愣的杨冬青。草上飞一把将枪斜挎在背上,几步冲进人群,拽起他就是一嗓子:“发什么愣,赶紧隐蔽啊!”喊完头一个冲向旁边的密林。剩下的匪兵这才如梦方醒,赶紧卧倒的卧倒,找隐蔽的找隐蔽,钻山林的钻山林,场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说来也奇怪,自从这一箭之后就再没了动静。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目的,就这么任由匪兵们乱了一气之后,纷纷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莫名其妙的匪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彼此瞅了半天也不明白射冷箭的人到底居心何在,可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把自己暴露出去,只好这么干干的猫在隐蔽物后面等待偷袭者的现身。
眼瞅着天慢慢黑了下来,杨冬青沉思了半晌也没想明白对方的意图,就打算自己不带武器出去试探下对方的态度。刚起身,就被紧护着他的草上飞看穿了心思:“二当家的,你老老实实给我待着。要去也是我去,近千口子弟兄还指着你带他们回家呢。”说完把他交给一旁的高大炮,放下手里的武器,就打算解身上的武装带。
杨冬青用力死死拽住不放,泪眼婆娑的望着他:“飞叔,山上一起下来的弟兄没几个了。豹叔走了,你再有甚么三长两短,可不就是要我的命吗。你也不能去。”
看两个人拉拉扯扯不放手,周围的匪兵都被感动的热泪盈眶。不远处的张振清悄悄擦了一把眼角的泪花毅然道:“别争了,我去!”
说着扔下早已结下的武装带,高举着双手,闪出藏身的大树,慢慢走向空旷的草丛。
“振清!”看着越走越远的张振清,所有的头头都发出了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