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夫飘然离去,杨冬青耐心的向围过来的人群详细解释了铸刀的用意,所有人这才恍然大悟,一个个暗暗挑着大拇指赞不绝口。打听了大夫的真实身份之后何富贵心里也是佩服不已,再看杨冬青他们的眼神也比开始的时候敬畏了许多。
等人群议论着渐渐散去,胡占奎拍着何富贵的肩膀大笑着损道:“四川佬,别看你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目中无人,这回明白什么是高人了吧?不是吹,二当家手底下的奇人异士多了去了,岂能是你这小小的井底之蛙看得懂的。跟哥哥学着点,没看老胡我现在都夹着尾巴拜在杨连长手下做巡山小弟了吗?”说完牛气的扔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何富贵,准备甩手离开。
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又想起点什么,于是又转了回来扯了何富贵到一旁打听:“你看我这记性,光顾上卖派了,前面林子里面那些战死的弟兄是怎么回事。还有,空地上那些鬼子是怎么死的,给哥哥说道说道。”
见胡占奎打听,原本还垂头丧气的何富贵顿时抖了起来,端了架子怎么也不肯说。气的胡占奎咬牙切齿的一个劲数落:“你他娘的真不够义气,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食槽里出来的弟兄,跟你打听个事咋比问外人还难呢。”看着挤眉弄眼的何富贵以及那个喝了酒更加刺眼的殷红的酒糟鼻,胡占奎气就不打一处来,指着鼻子骂道:“好小子,算你牛!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别看你小子现在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我就不信你就没个求到老胡门前的时候。”说完气哼哼的转身就要离开。
何富贵见他真的生了气,这才又是说好话,又是作揖打千的,哄的胡占奎回心转意。两个人又咬着耳朵讨价还价了半天,这才商定交换彼此需要的消息。来到个没人的地方坐下,一口气喝干胡占奎剩下的半瓶清酒,何富贵介绍起事情的的原由。
原来前几天何富贵带着手下的弟兄来到附近打食儿,几个弟兄追着一头野猪无意中跑到了这片开阔地,没想到十来步的距离,就眼睁睁地看着这头硕大的野猪,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被食人蚁啃食成一具白骨。当时何富贵他们虽然后怕不已却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严令所有人都远远避开这个要命的地方,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万没想到就在大家四处觅食的时候,留在营地的一个排不知怎么着就遭到一股搜索的日军斥候的突然袭击。由于事发突然,仓促应战的这个排伤亡惨重,等何富贵带人赶回来的时候,鬼子已经追着逃命的人撵鸭子似的杀了过来。
由于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很多人体力不支,弟兄们没顶多久就败下阵来。就在大伙东奔西逃摆脱不了的时候,何富贵忽然想起开阔地上那片蚂蚁窝,这才挑了几个兄弟做敢死队死死扛住,领了人远远绕过开阔地,放了几枪就钻进了林子查看动静。直到这帮不知底细却又骄狂自大的鬼子一窝蜂似得全部冲进空地喂了蚂蚁。
介绍完情况,何富贵很是有些感慨:“说起来也是老子命大,这些害人滴蚂蚁也算是救了老子一命。自从连滚带爬滴进唠这野人山,么得过过一天称心滴日子。当兵滴整天想滴不是咋个消灭鬼子打胜仗,转来转去为滴都是这张嘴。要不是可惜身边这些弟兄活命,老子早就不想干喽!唉,也不知道啥子时候才能回国,还能不能回滴起我们四川。”说完难过的低下头摆弄着手上的帽子。
胡占奎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你老何天不怕地不怕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还怕眼前这点挫折?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迟早咱弟兄俩还会一起并肩战斗,把小鬼子亲手赶出去的。”
听了他的话,何富贵的眼睛里又充满了希望:“说滴好!小鬼子都还没得赶出起,你我弟兄咋个会死滴吗。对唠,你还么给我说哈你得情况嘞。看你老兄吃嘞红光满面嘞,日子过滴安逸滴很嘞,快给兄弟说哈子,你是咋个跟杨连长他们走到一起去嘞。”
胡占奎也不推辞,详详细细的把自己的遭遇讲述了一遍。听到杨冬青他们连续战斗,干掉了两个中队多的鬼子而且击毙鬼子大队长等多名中低级军官,缴获了鬼子的佐官刀以及大量粮食物资和武器弹药时,何富贵不禁吸溜了一下嘴里的哈喇子肃然起敬:“这个杨连长不简单,干起鬼子硬是要得!我何富贵么念过书,但是最敬佩关羽、岳飞那样滴英雄。区区不到一百人滴散兵游勇,就敢打鬼子一个中队滴伏击,就敢端鬼子滴老窝,这种有勇有谋的豪杰我佩服滴五体投地。”
发了一通感慨,何富贵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斜着眼看着胡占奎酸溜溜的说道:“你哥子运气好,找了这么有本事滴人做靠山,整天有吃有喝好耍滴很。兄弟我只好干瞪着眼给你老兄道喜喽。”
胡占奎一拍大腿站起来鼓动道:“你吃哪门子干醋啊,像哥哥一样投奔二当家不就行啦?到时候咱们成了一家人,有啥好事还能少了你?”一席话说得何富贵心里暖哄哄的。
说是说,可真要让自己带了队伍改换门庭,何富贵还是有些犹豫:“怕是么得你老兄说滴那么简单吧。你我都是新二十二师滴人,人家会要我?再说,要是廖长官知道唠能愿意?”
胡占奎气的一巴掌拍在何富贵的后脑勺上,打得他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说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吧,你还不爱听。现在是啥时候,长官们自己活命都忙不过来还顾得上你我这些小毛毛兵?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这么说吧,跟着二当家有吃的有喝的,有地图有电台,队伍里还有那么些能人保着,你还愁走不出这区区的胡康河谷?再说了,二当家的手下什么部队的人没有,暂五十五师的、二百师的、新三十八师的还有我们这些新二十二师出来的弟兄,大伙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更关键的是咱们能打胜仗啊。刚不是说了吗,我认识他们那会儿,人家不到一百人就敢把鬼子一个中队二百多号往光里整,那气势那手笔,放咱们以前的长官他敢不?还有,人家二当家的肯动脑子,爱惜弟兄们的命,这几仗不是靠手底下弟兄拿命填出来的。这么好的长官你修几辈子的德才能碰上?再说了,我当初那也是死缠烂打人家才收留的我,你以为人家粮食多的没地方扔,可怜咱们这些要饭花子那?猪脑子!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愿不愿意,给个痛快话吧。”
一番话说得何富贵连连点头,彻底打消了顾虑,站起身盯着胡占奎的两眼下了决心:“要得,就照你老兄滴意思办,一会我就去找他。丑话说到前头,要是人家不愿意收留,还麻烦你老兄帮到说些好话才是嘞。”
见何富贵答应入伙,胡占奎一把搂住他的肩膀高兴的叫到:“这就对了嘛!走走走,包在我身上。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找二当家的提入伙的事。”
两个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向歇脚的人群走去。
天光泛白的时候,匪兵们吆三喝四的收拾齐自己的家伙,背着行囊又出发了,只是这一次队伍比来时壮大了不少。何富贵跑前跑后的跟头头们联系着感情,指点队伍朝远征军驻扎的方向开去。
翻过一道高耸陡峭的山梁之后,平坦的谷地上点缀着大大小小稀疏的灌木林,蜿蜒的小河将整个谷地一分为二,青翠的群山,飘荡的浮云,一座世外桃源般的仙家福地突然映入人们的眼帘。
“到了,就是这儿。前几天我们就是从这向西出发才跟二当家见滴面。长官部、军部和师部他们都在这里扎滴营。你们看,那边山尖尖上有围墙滴地方就是指挥部。奇怪,咋个看不到人嘞?”介绍着情况的何富贵觉得有些奇怪。
举起手中的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地形,杨冬青顺着何富贵手指的方向调整着焦距。好半天才放下手遗憾地说道:“看来咱们又来晚了,指挥部带着部队又转移了。”
东北佬手搭凉棚望了半天,有些狐疑的看着何富贵:“我说酒糟鼻,你小子不会领错路了吧,我咋啥也没瞅着呢?”
还没等何富贵回答,杨冬青接过话头解释道:“老何没说错,我刚才观察过了,这里的确是主力部队待过的地方,河谷里有大队人马宿营过的痕迹。估计是这一带已经找不到吃的所以转移了。走,先下去查看下情况再做决定。”说完带头朝谷底走去。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百十号人一涌而上冲下急坡,你追我赶,争先恐后的来到松软平坦的河谷里。
看了看地势,对着手里的地图研究了半天,杨冬青打算吃过午饭继续赶路。可手下这帮钻山越岭风餐露宿多少天的家伙,见到风景秀丽的河谷特别是看到河水时死活迈不开脚了,一个个嚷嚷着要洗澡洗衣服休息一晚再走。甚至平时不理俗事的大夫这次也居然找上了门,希望能清理下个人卫生。还一个劲的给他恶补卫生常识,说是可以减少疾病和非战斗减员,对匪兵们身体有好处。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张振清,发觉他眼中露出的期盼。再看看秀才,却见他拿着那本《一读必胜》的小册子正准备引经据典的说服自己,只好点着头同意了。
见杨冬青答应了宿营的要求,所有人欢呼着卸下背包,架好武器就忙活开了。一些手脚利索的家伙已经开始脱光身上的衣服,一丝不挂的大呼小叫着冲进水里踢腾起来。如此一来,引诱着更多的人加入了戏水的行列。
嘴里连声叫骂,连踢带打的强令一些手脚慢的家伙沿河建立起警戒哨,张振清乐呵呵的帮着王胖子几人挖了几口土灶,准备烧些河水,好用开水给大伙的衣服消消毒。大夫斯条慢理的准备着一些草药打算扔进开水锅里以便杀死藏在衣物中的细菌虱子。草上飞领着乌龙几个去周围转转,捎带采些野菜准备午饭。
带着河水,浑身闪着银光的杨冬青光着屁股爬上河滩,四个八叉的躺在密密麻麻的铺了一地的洗净的军装中间。望着洁净如洗般蔚蓝的天空,几朵纹丝不动的白云,以及随着清凉的山风吹拂着的茅草灌木闭上了眼睛。
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告诉折腾得精疲力尽的匪兵们:饭好了。可就在大家懒洋洋地爬起来穿上衣裤,准备回去开饭的时候,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宁静。胡占奎手下那个姓杨的兵痞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满脸鲜血的一头栽倒在地上。
“敌袭!”一个老兵大吼着拉着自己身边的人趴在了地上。一些反应迟钝的家伙这才如梦初醒似得赶紧卧倒。可紧随而至的排枪已经让他们中的不少人的身体蹿着血花,惨叫着扭曲在地上做垂死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