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睁着两眼,荒木有些无奈的盯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军官,不知自己是该嘲笑他的天真无知还是替他的荒唐烂漫而可笑,居然问了自己这样一个连傻子都会回答的问题——自己认为中日两国的战争谁会是最后胜利的一方。
鉴于关乎到自己的性命,他还是低下头来想了一下,把自己知道的有限消息总结了下,这才慎重的抬起头来坚定地回答:“中国的指挥官阁下,尽管此刻我的生命很可能取决于我的回答,尽管我本人无限的讨厌战争,但是我仍然不得不遗憾地告诉您,这场战争最后胜利将属于我们大日本帝国。毕竟,我们虽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仍然不断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不是吗?”
听了他的话,忙完手中活计慢慢围拢过来战士们、已经审讯结束的文秀才以及在座的军官们尽管内心千万个不愿意,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荒木说的没错,中国的抗战的确越来越艰难,胜利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了。几乎所有的人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一败再败,一退再退,现在已经是无路可退的境地了。
看着大家默不作声,感受着越来越压抑的沉闷,杨冬青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越笑越放肆,到最后已经是抱着枪弯着腰蹲在地上喘不过气来。惊得在场所有的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值得好笑的事值得自己的二当家做出如此的举动。
终于,杨冬青停止了大笑,缓缓站起身来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轻蔑的看着荒木:“你很诚实,尽管你很清楚自己所处的地位与环境仍然依靠自己的判断做出了回答。就冲这一点,我决定跟你打个赌,先留下你的性命好共同来验证这个答案的正确与否,你看怎么样?”
有些不知所措,荒木没有听明白杨冬青的意思:“长官请原谅,我还是没有明白您刚才为什么发笑。还有,你刚才说要跟我打赌,我不清楚是要赌什么。是说您不同意我的观点吗?可我国的军队已经打败了您国家的军队,正在把你们赶出缅甸,您和你所属的军队不是正在逃命吗?这些都是无可强辩的事实啊,难道不是吗?尽管以后的战争可能会更加残酷,可打败你们只是迟早的问题,不对吗?”
杨冬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漫不经心的把枪搭在自己肩上继续说道:“依据呢?说话做事总要讲道理的吧。就比如说,你刚才一个劲地分辨自己没有杀过人,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需要证据来证明,对吧?咱们就以你们集结补给地作为彩头怎么样?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这场战争的胜利不是你们日本国,怎么样?”
低着头考虑了半天,没发现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荒木迟疑地望着杨冬青点头答应了赌局。
见他愿意和自己打赌,杨冬青很是兴奋,安排弟兄放出警戒,招呼其他人坐下来听自己的分析:“表面上看,日本人现在是春风得意,胜利在望。可大伙别着急啊,凡事总有个里里外外,前因后果。日本人为啥一直压着咱们让咱们翻不过身来,那是有原因的。别的不提,从他们皇上明治维新变法以来,大力的发展轻重工业、教育、军事,先后打败了咱们的北洋水师和陆军,打败了咱们北边的强国沙俄和欧洲的德国,占领了咱们国家附属国朝鲜,抢去咱们的青岛、澎湖列岛、库页岛、琉球、台湾,硬从咱们手里夺去了一亿多两白银作为赔款,成为世界军事强国。可咱们国家呢,从大清末年就没完没了的战败赔款,到了民国也是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的窝里斗了一百多年,所以咱们样样不如日本,老是打败仗。远了不说,日本人自己会造枪炮会造飞机坦克,咱们呢?啥也不会!啥都得花钱到外国买去,所以这街面上才到处都是啥洋火洋布洋蜡洋枪洋炮的,没办法,咱们底子薄啊。”
说到这,杨冬青看了一眼在座的人,见大家都赞同自己的观点期待自己往下说,这才继续说道:“可为啥我说小鬼子它最后肯定会败呢?这可就得往大了说去。小鬼子地界小,人口自然就少,满打满算也就一亿来人。地界小了自然物资就少。打仗打的是啥,打的就是兵员和消耗,你人少物资少还想跟咱们四万万人拼,你得有本钱呀?以前你得罪的国家少,专心打咱们中国一个,那咱们肯定干不过他,所以一退再退都退到西南了。可鬼子的胃口大啊,他看不起咱们中国人,认为中国迟早都是他们的,所以把眼睛又瞄向别的国家,跟美国、英国这些国家又干起来了。咱们中国有句老话:远交近伐。啥意思呢?就是说要跟离自己远的国家保持好关系,打离自己近的国家。可小鬼子不,自己的物资打中国都用不过来,现在又去得罪了人家美国和英国。大伙想想,这两个国家那是好惹的吗?咱们三个国家联起手来收拾他一个,他还有不败的道理?现在,咱们国家出人,英国美国出物资合伙打他一个缺人缺物资的弹丸之地,他还能翻到天上去不成?孙猴子当年那么厉害还不是碰上了如来佛,给压到五行山下镇了五百年才放出来。他小鬼子还能有孙大圣的能耐不成?所以我说啊,别看他现在跳得欢,实际上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啦。大伙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席话说的在场的远征军官兵喜气洋洋的,原本还沉闷的气氛被一扫而空,大伙彼此笑眯眯地相互打量着,身上忽然就充满了力量,连阴沉地老天此时也明媚了许多。
听了他的话,许多人的心里也激起了波澜。一边默默在心底品味杨冬青的刚才的言论,一边从新审视起他来。
文秀才再次打量了一遍杨冬青,佩服的看着这个瘦高的二当家不住点着头。如果说当初自己投奔他只是为了报仇,并没有心甘情愿的认他做自己真正的领头人的话,现在则是死心塌地的将自己当成一个小喽啰紧随不舍了。
胡占奎张着嘴巴半天都没顾得合上,一个劲用惊异的目光瞪杨冬青。说实话,以前愿意跟着不过因为他的气魄和义气,自己也只是愿意交这么个朋友,希望相互照应着能够回国。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兄弟对这场战争竟然理解得如此精辟透彻,而且全是依靠自己的判断,这就不得不让他在内心深处开了锅。
若有所思地看着望向自己,脸上似笑非笑的杨冬青,荒木樱太郎的心里也不平静,在他内心深处,虽然不愿意同中国人打仗,但是高人一等的心态还是有的,也从没有怀疑过自己国家必胜的信心。可当眼前这个嘴巴上仅仅覆着一层绒毛年轻人的一席话还是深深打动了他。尽管从心底十分不愿承认,但是却又无力去反驳对方的观点,只好老老实实地站起来向杨冬青鞠了一躬:“中国有句俗语: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虽然我仍然不能苟同您的观点,但是不得不承认,您所说的的确有一定的道理。更让我敬佩您的是,尽管身处被我军追击的逃亡境地,您仍然保持着这样一副乐观向上的态度,实在令我万分的感动。我愿意接受您的赌约,让我们共同活下去,来见证这场战争最后的结局。最后,请问您手里有缅甸的地图吗?我指的是比较准确的地图,最好是从我军手里的缴获的,那样比较精确。方便我指出我们中队补充地点的方位。”
得到了朝思慕想的坐标,杨冬青心情大好,吩咐人对荒木两个好一点,这才安排乌龙跑回去带张振清他们过来,准备一起研究下怎么敲掉鬼子的补给点。
疑惑地看了一眼整理好行装离开的乌龙,胡占奎凑到杨冬青跟前请教:“这个,杨老弟,按道理草上飞兄弟的能力应该比乌兄弟强吧,怎么不派他去呢?”末了觉得有些不妥,连连解释道:“我绝对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只是觉得乌龙兄弟是不是年轻了点。”
笑眯眯的看着他,直到胡占奎觉得浑身不自在了杨冬青这才解释:“胡老哥说的没错,论本事和经验,乌龙的确不如草上飞。不过年轻人嘛,有闯劲,只要咱们好好培养,总能独当一面的。咱们眼下的人手也不够,多个人多条路,多个本事多个活命的本钱,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有道理,有道理啊!怪不得老弟手下这么多能人异士,当真是强将底下无弱兵啊。哥哥服了,真心服了。远了不说,就凭老弟刚才那番言论老胡就能看得出小弟的心胸远见啊。看来当初投靠你这步路,哥哥我是走对啦。”胡占奎一边赞叹着一边大发感慨。听的身边的人不住地点头称是。
听了胡占奎一半真心一半吹捧的半真半假,杨冬青不由得哑然而笑,安排了底下的弟兄准备另找地方宿营,指着地图上荒木标出的方位笑道:“胡兄就不要取笑小弟我啦,咱们还是跟飞哥、秀才和老兵痞几个先商量下怎么拿下鬼子的据点才是正事啊,毕竟咱们的人手可是不多啊。”
几个人说笑着相互打趣着,埋下头来对着地图研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