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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怎一个情字了得——泰国郑若瑟论

郑若瑟,男,1937年出生,笔名清锣、文兴,泰籍华人,祖籍广东潮南沙陇镇,从商、珠业。作品微型小说较多,被转载于中国、东南亚各国、香港、美国等各地报刊、选集、侨社及学校特刊等近百篇。曾获几次奖。已经出版的微型小说集有《情解》、《情哀》、《情结》、《情味》、《情债》、《情真》及散文集《情浓》。一九九五年末获天津“飞鹰杯微型小说大赛”优秀奖。一九九六年末被选为泰华作协理事。一九九八年应中国作家协会邀请,访问中国丝绸之路。二〇〇二年被选为泰国郑氏宗亲会理事,二〇〇四年常务理事,二〇〇六年副理事长兼文教股长,并负责编辑特刊,直至现在。二〇〇四年被选为“世界微型小说学会”理事兼总务。曾获多次微型小说奖、短篇小说奖、文学原乡奖。二〇一〇年被选为泰华作协副会长。二〇〇五年被特邀为泰华内地记者协会荣誉理事长兼顾问。

郑若瑟微型小说艺术特色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在不露声色的对比中凸现人物性格双重性,揭示人性之丑陋。

当晚服了止痛药,第二天疼痛减轻,我便随侄儿至第一医院找到淑芳姐,按她的指导买了两条香烟,包了一个红包,找到五官科主任。“呵!泰国来的华侨吗?”主任笑容可掬地招呼:“请坐,怎么送那么多礼物?服务群众是我们的职责,多谢!多谢!”这是第一层对比,一送一收中,让我们感到医患关系之不正常。医生既收礼,又谈职责,其虚伪性已现端倪。接着他到内面交代护士准备工作。现在这个主任是革命的红色医生,技术一般,但拔掉一个蛀牙不是大问题,只要送他点礼物,他会细心诊治的。这是第二层对比,医生之人品与医术皆不行。闲着片刻,我摘下墙上意见簿,翻看几页,都是批评这个主任工作马虎、态度粗暴……牙拔掉了,一点不感到痛,侄儿万分高兴,他说,还是礼物效力好,我也极为感激,提笔在意见簿上写道:“医生高明,态度和蔼,拔牙不痛。以上诸位无故作此毁谤,真是冤枉好人。”这是第三层对比,众人之批评与我之感激形成了鲜明地反差。回家心情舒畅,还轻声哼着小曲,拿起镜子看看拔掉的牙位如何。啊!天啊!蛀牙仍巍峨地屹立着,拔掉的是一个好牙!最后一层对比石破天惊,批判锋芒达到了极至(《拔牙记》)。

他摇晃着攀上巴士。一股酒味,迫使周围乘客都对他挪移远一点。亮红灯,车猛剎,他险些跌个狗吃屎。第一层对比,在众乘客与我之间展开。“九—九—四—九—九—四。”收音机正播着首奖号码。他精神一振,忙掏出彩票。“中了,哈哈!中了,哈哈!”他按捺不住狂喜地嚷着:“六百万,哈哈……看你再敢噜苏,我大钦……有钱……我再娶一个……一个美娇娘。哈哈……酒要XO……哈!”第二层对比,在我与噜苏之间进行。“下去吧?”售票员愤怒的拖着他,驾驶员见拉不动也来帮忙。“别看轻人,再……再几天,我……我驾轿车给你看了。”大钦也生气地说,并在裤袋中掏出当项链的单据,在售票员面前展示:“头奖……哈哈!”真正的彩票却随当单一起出来掉落在车地板上。第三层对比是心态之间的对比,是关键对比,决定了大钦和售票员命运都发生了根本转变。大钦醒时,发觉一只腿骨折,正疼痛,忽然想起中彩,手插进裤袋,摸了半天,只有一张当单。比折骨更痛,他又昏过去。今天精神稍好,撑着拐杖出来走走。救护车到门口停下,又抬进来一个新病号。大钦一见,好面熟。“他——是巴士上售票员。”“是的,一个多月前他中彩票,吃喝嫖赌钱花光了,也中了艾滋病!”大钦楞楞望着抬进院的病人,心想:是祸是福?第四层对比进入了高潮,两个曾经的百万富翁,不仅都成了穷光蛋,而且一个折骨,一个中了艾滋病,都成了废人。这印证了一句俗语: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祸福》)。

进强今天大学考试完毕,同学们到酒楼吃顿饭庆祝,也喝了点酒,飘飘然,驾著名贵轿车回家。正要出巷口转弯入大路,却忘了看直路上有没有车来。砰!一辆摩托车撞到车身,人车翻倒。“你瞎了眼!?”进强下车,望着心爱的新车上被撞的窟窿,气愤地责骂:“看你拿什么来赔!”进强开车撞伤了人,不仅不救人,反而破口大骂。第一层对比,就让读者看到了孰是孰非。众人见状,纷纷叱骂:“你是天顶掉下来的?”“你的老子是皇帝?”“先把他教训一顿,看他再敢盛气凌人!”人潮汹涌围上。幸得有一认得进强的,赶快跑去叫警察,并对警察耳语几句。“不要动手,一切法律解决。”警察急忙制止。并即截一辆三轮车,把伤者扶上去,对群众说:“谁是好心人,先送他去医院。这里,我记下青年人的车牌号码,驾驶证,有法律公道处理。”第二层对比,是在群众与警察之间进行。警察的出现以及他处理事故的方法深得民心,警察起到了维护稳定的作用,成为公平与正义的化身。一场风波平息,进强随警察上县府警局。路上,他对警察说:“我是县长的妻弟。”并塞给他五百铢,警察收下了,进强心里窃喜。第三层对比,故意埋下伏笔,以期给读者意外惊喜。“事情如何?你从实说。”县长对警察说。“摩托车直线驶来,撞到你的车傍,按交通规则是你错;再者你酒后驾车也犯法;第三,事故发生,也不请交通警察解决,对着伤者痛骂,情理不合。”警察毫不徇私,说完掏出五百铢交还进强,笑着说:“贿赂也是一罪。”警察当着县长的面,交出了五百铢,并当场批评了进强。第四层对比出乎进强意料之外。“一切依法从事,”县长扳着脸:“暂且回家思过,待伤者医后情况如何再加定罪。”进强原指望姐夫枉开一面替自己开脱,不料打错了算盘。第五层对比峰回路转,形势急转直下。几天后,一辆摩托车到门口停下,父子下车进来。

“祸事来了。”进强吓得心悸无力。“进强,”被撞车的阿伯边说边掏出一纸包:“谢谢你,算还药费后多出的钱送来还你。”“什么?——”进强目瞪口呆。“那天我到医院后,县长即赶到,对我说,你已知错,并托他送来治疗费,同时恳切请我原谅。而且他身为县长,日理万机,还抹出宝贵时间,天天带青果等礼物来探望,温情感动我,伤口好得快。”最后一层对比,让县长变得高大起来,被撞车的阿伯变得慈祥起来,进强变得渺小起来。

二、通过生动传神的细节描写刻画人物,人物个性鲜明,血肉丰满。

孩子的父亲走了三公里,到王贵先生家里,等了将近三小时,对他的家属重复哀求了几次,才得把名医请到家。“先生,劳请你救救孩子一命!”母亲流着泪恳求道。名医若无其事的喝着茶,抽水烟。诊脉,开方,不过十分钟便完事。“此方是谁开的?”药店配药师问。“名医,王贵先生。”“你拿去问他是否开错?”孩子的父亲急忙跑回王贵先生家中。“先生,药店配药的问你药方是否开错?”他呈上药方,先生不看一眼,面带怒气:“叫他按方配药别噜苏。”他跑回药店。“柴胡八钱,成人药方尚未曾见好过有这样高剂量?”《名医》中开药方这个细节,画出了所谓的名医的魂。成人药方都不见柴胡八钱,何况儿童药方?名医之所以乱开除方,无非是诈取病人钱财。钱财好说,你不能要人家孩子的性命啊!

阿猪嫂跟着挂了号,天天去气功大师医疗所询问,一个多月过去了,如石沉大海,音讯渺然,总排不到她的名字。她探问柜台登记员,究竟何时才排到她?登记员悄悄告诉她:“有捐款给大师去中国建孤儿院的,便优先就医。

《气功大师》这个细节,一下子撕破了气功大师骗人的嘴脸,收到了很好艺术效果。

回到家里,抽出信筒里的文件查查看。四百铢也夹在里面。我一时呆住,小姐可爱的笑脸呈现在眼前,她高尚的人格使我肃然起敬,我自觉惭愧。四百铢完壁归赵,不仅让我肃然起敬,而且也让读者钦佩不已。《诚实的姑娘》的行为,像一面镜子,给我们诸多人生启迪。

三、语言形象生动幽默诙谐,极尽嘲讽之能事,让人在忍俊不禁中获益匪浅。

“老洋感到遗憾终生的是自己身上没有流着世界最先进,最光荣的美国人的血统。他怨恨母亲当时为何不私通山姆叔,让他有个高挺的鼻子,一双深浊的蓝眼睛,多么英俊神气啊!又怪自己怎么当时糊里糊涂选个泰女结婚,真没出息,羞煞人。为出这口乌气,待他赚到了钱后,便情愿冷冻酸妻,在外嫖妓。他有怪癖,只要美种的妓女,钱多少不吝啬。有时高兴起来还搭飞机去美国体味正牌货。齿脚留香,舌尖余味,三年回旋不散。”(《最后心愿》)

“岁月不饶人,在人生的苦海中,翻滚了六十五个春秋,尝尽辛酸苦辣、看过荣辱贵贱、听闻褒贬赞谪……终归逃不了生老病死的历程。庆幸的是:回顾自己一生处世方向正确,对那些筛上“粗粒”的人物,恭敬有加,唯命是从,大事小事,不敢怠慢,总是办得周到妥贴,婚丧喜庆,送礼丰厚,悭吝只适宜应付那些筛下“细粒”的无名小卒。因此,他能博得有头有面的人物赏识,在侨团中争得一席之地,当个总干事,算是不枉此生。”(《筛上筛下》)

“千盼万盼,甥儿甥女终于来了。乌鸟婶既高兴又紧张,也顾不得脚上的人字拖鞋左右倒穿,急跑出门迎接。一看,傻了眼。怎么十月初冬,甥女衫无袖,裙不遮腿,甥儿的裤膝盖破了两个洞而无补好,头发那么长也俭着没有剪,她的心凉了半截,希望如皂泡破了,轻声对儿子说:“看来他们还比咱穷,不可闹玩笑,我得赶快回房里把桌上新发的布票藏起,免得他们见了要借用。”乌鸟婶把布证藏妥后,顺便把饭桌上两盘鸡肉拿一盘藏起,以免亏本太多!”(《错解》)

“如刚开放的花朵,甚么狂蜂浪蝶,它都饥不择食的接受。十八年华的素乐,正倾心杉朗,鬼迷心窍,杉朗说甚么,她都“半呾全听”依言而行,他指向东,她不敢朝西。只要他高兴,她甚么都可献给他。”(《投网》)

“老伴车祸丧生,精神生活百八十度转变,惆帐寂寞如浓雾罩住她周边。终日寡言无欢,有话无处诉。夜间总要梦起老伴讲故事,说笑话舒解她一时郁闷。如今,老伴心狠,抛她而去。从此,夜变长、梦来多,眠时短,醒时长。白天更难挨,儿媳都上班,孙儿上学去,孤零零的她,坐不是,站无趣,行无欢。睡眠不足,心情烦躁,引致食欲不振,体重日减。度日如年,过一天比过一年,还衰老瘦弱得快。”(《弱不禁风》)

(载中国作家网2011年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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