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在牛肉浓汁加入红酒和薰衣草叶,加热浓成酱汁。而后将牛排以中火两面煎至6分熟。再把鹅肝酱放入做好的酱汁中,淋上煎烤过的牛排上——这就是沙朗牛排的制作过程。”
“So……”
“西餐厅能够开遍全世界,就因为它是定量制作。就像煎牛排,六分熟、七分熟、八分熟,而中餐却不能下定论说六分咸或者七分甜,这就是中餐的局限性所在。同理,说话也应注意分寸,人才能收欢迎呢!”
离光一本正经地说到后来,微笑起来。
冷卓然也笑:“你的牛排理论很精彩,作为玉小姐你的忠实听众,鄙人现在是否有幸听到你的真心话?”
“好吧……”离光叹息,“这只是一种自我保护。《论语》讲,做人要讷于言而敏于行,这就是我的人生座右铭。”
冷卓然沉默,自我保护么?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冷祺正的身边,伴君如伴虎。
“怎么,你在感叹同病相怜么?”离光道。
冷卓然微微惊讶:“你怎么知道?”
“呵,你在观察我,我又何尝不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就是自我保护的第二条呀!”
“哈哈哈!”冷卓然大笑起来。尽管压抑着声音,可还是惊动了餐厅里另外一桌的客人。那桌客人似乎十分吃惊。
这时,红酒、配菜、面包、浓汤等纷纷上来。
离光摊好餐巾,尝了一口汤。
冷卓然忽想起来:“对了,小光,方才那纸袋里的是什么?买给谁的礼物吗?”
离光差点被汤呛着,“没什么呀!就是给你买的一点东西……”
“是吗?”冷卓然动容,“给我看看好吗?”
离光几乎跳起来:“这个……不行吧!”
“为什么?”
“这里是餐厅。”
冷卓然一愣:“小光,你买了什么?”
“就是……就是给你穿的里裤和袜子……”离光的脸已经红透,声若蚊鸣。
“什么?”冷卓然的勺子差点掉下,半晌后,声音沉沉道,“小光,我可否将此认为是你的热情邀请?”
“啊?”离光瞪大了眼,“不,不是!我只是考虑你同上次一般,到我那边来,如果没有洗换的衣物会不方便。”
“哎!”冷卓然佯装叹气。
“小光,你能不能糊涂一点,而不是如此周全细致地考虑每件事。这样,我便有机可趁了。”
“想得美,你!”离光反应过来。
冷卓然又笑起来,在安静的西餐厅里显得极为突兀。
这笑,再次在暗处那桌客人的心头浇上了油。
牛排上来了,离光尝了一口。
“怎么样?”
“果然不错。”
“下次你在家里做给我吃。”
“……”
灯光盈盈,倩影成双,如此良辰美景能有几何?再多的烦恼和忧愁也该丢到一边去,该微笑的时候微笑,该亲吻的时候拥抱。
这算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尽管不是有意为之,然在有情人的心里,何处不是天堂。加之心里都明白,未来难免布满迷雾和坎坷,因此要格外珍惜时光。
但,这样的情意落在失意人眼里,无疑是一把心上的尖刀。
嘎吱——
尖锐的刹车声在冷氏大宅门口响起。保安刚想出去查看,却见感应器闪的是绿灯,只得赶紧打开大铁门。一辆红色的奔驰跑车气急败坏地驶向主屋,车上的李玉湖已然泪眼婆娑,银牙暗咬。
从在Blue Point看见冷卓然的笑容起,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在瞬间塌陷。这样笑容,连梦都无数次渴望它出现,可如今却明明白白、温温柔柔展现在别的女的眼前。而这个女人,正是自己一直担心的病症。从一次见面,李玉湖便开始担心:这个外貌轻轻淡淡的女孩却奇异地与冷卓然的磁场牵引,女人的直觉是敏锐且神奇的,这成为了李玉湖的隐忧。
而如今担忧的事成了现实。
李玉湖脚踩油门朝主屋冲去,似乎只有跑车的速度才能略略削弱内心的怒火和苦痛。
咯吱,刹车声刺耳。李玉湖跳下来,朝冷祺正的书房奔去,路上还撞翻了一个女佣,引得众人侧目。
冷祺正被粗暴打开的书房门吓了一跳,恼怒地抬起头来,却忘记满面泪痕的长媳妇。他身边的冯秘书见状想要出去,却被冷祺正拦住,便只得往墙边缩了缩。
“爸爸!你管管卓然吧!”
“怎么?”
“我在餐厅里碰见他与玉小姐在吃饭。”
冷祺正楞了楞,淡然道:“这也正常,他们也算是名义上的夫妻。”
“不是的!”李玉湖叫,“我能感觉出来,他们是动真格的了。”
“玉湖,你冷静点。”冷祺正略略提高声音,“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他们的婚姻关系只有一年,无论动不动真格,都只有一年。一年之后,就必须分道扬镳、形同陌路。”
李玉湖稍镇定了些,她幽幽道:“对于合约来讲,当然丁是丁卯是卯,一年之后,玉小姐必须按照约定离开卓然。可是爸爸,你知不知道,付出了心,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身不由己了呀……尤其是像卓然,一旦付出感情,却是永远都无可挽回了的。”
说着哭了起来。
冷祺正的眼神温和起来,他轻轻叹息。对于这个长媳妇,他的心思多少有些复杂。虽说是与李家联姻,但确是自己的大儿子李见贤出错在先,如今一晃三年依旧杳无音讯,而李玉湖也在冷家待了三年。虽说她的目的只为了二儿子冷卓然,然芳心无托终究使人同情。真心吗?爱情吗?虽说是许久许久以前的故事,但人人都曾有过。
冷祺正走出书桌来到李玉湖跟前,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劝道:“公媳一场,我总能理解你的心思。我们冷家对你亏欠颇多,可是玉湖,你对卓然的心思是没用的。这个人,你了解得不比我少,他如果不动心谁又能劈开一条缝来。哎,你还是放弃吧,别再为无望的事徒然伤悲。”
“不!”李玉湖拂开冷祺正的手,“爸爸,你一直都不懂得感情,你已经习惯于放弃。我才不会。”
“你说什么?”冷祺正恼怒。
“我爸爸跟我说起过你年轻时候的事,和卓然的亲生母亲。难道不是?是你亲手放弃的,才使卓然变成现在这样。”
“够了!”冷祺正怒喝。
“好,其余的事我也不想管,但我要阻止他们发展下去。要不你出面管,要不我自己去找冷卓然。您看着办!”
李玉湖盯了冷祺正一眼,转身走出了书房。
“董事长……”冯秘书闪出来。
冷祺正已经冷静下来,摆摆手也不回头,道:“明天分别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来一趟。”
“是。”
第二天。
上午8点半多,离光被手机吵醒。昨天与冷卓然吃罢晚饭,又去玉水湾边的冷泉湖兜风散步,直到12点多冷卓然才把她送回来。昨天睡得太晚,如今脑袋尚昏沉。
“喂?”
“小光!”
“妈妈?!”离光惊醒过来,母亲怎打电话过来,有事发生?
“小光……”方琴的声音惊急,“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妈妈!”她知道了,离光想,终于知道了。
“我说过我是治得了的病治不了的命,你怎么能不同我商量。”方琴轻轻哭起来,“你这样做,岂不是使我更难受。”
“好了,注意身体……”离光听见那边有人在轻声劝慰。
“妈妈,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先别论,以后我告诉你。小光,你听我的话,必须马上结束与冷家的关系。”方琴的声音果决。
“小光,终止这一切。我宁愿不治病了,把钱还给他们。”
“妈妈……”离光劝道,“为山九仞,岂能功亏一篑。何况这与你性命攸关。”
“不,我会做决定。我再打电话给你。”
方琴挂了电话,离光倒是吃惊,二十几年从未见她如此坚定过,藤蔓一样的方琴似乎突然攀上了坚挺的大树。
交易的后遗症终于迸发出来了,不过这还是皮毛。那她与冷卓然之间的后遗症呢?
离光已了无睡意,起床洗漱,她隐隐有感觉还有事情即将发生。
电话铃又响。
“喂?”
“玉小姐吗?”
“啊,任先生,您好!”原来是任云涛,离光的心一松。
“不知有没有打扰你。我来告诉你,你的那幅吊兰被买走了。”
“是吗?那真好!”离光笑逐颜开。
“是,恭喜你。”任云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煦,使人心安,“玉小姐你最近好吗?如果有空闲的话,来画廊坐,顺便把钱给你。如果有新作,请一定送来。”
“是,多谢你!”
接了任云涛的电话,离光心情好了不少。
情感和工作是推动生活前进的主力。如今离光为之努力的工作有了回报,确是高兴的事。只是……情感上,估计麻烦才刚刚开始。
果然,在离光结束了一个下午的创作,准备洗手做晚饭的时分,今天的第三个电话进来了:
“玉小姐吗?我是冯秘书。”
“呃……你好!”离光想了好久才记起这个冯秘书,冷祺正身边的机要秘书,影子一般的人物。
“董事长请你在今天晚饭后到大宅去一趟,七点钟,司机会过来接你。”
“哦,好的。请问是关于什么事?”
“我不知道,玉小姐。你去了就知道。”冯秘书有礼而疏离。
“好吧!”
“那玉小姐,到时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