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回来,胖子抚着弥勒佛的肚子说,要给张小纯打壶水。别说打水就是洗脚我也没意见。
男生和女生建立感情有两种途径,一个是打水,一个是去北京。这是我总结出来的,打水不花钱,去北京费用可大了。
但对胖子来说,去北京风险太大,等于自投罗网,还是校园里安全的多。十三姨的老公很可能功夫了得,随便派个鬼脚七来,胖子就得爆胎。
人心难测,我不免耻笑胖子,但又不敢表露,单独回宿舍也不合适。
有时候看透了问题,没必要说出来。当局者迷,还是让胖子糊涂一些的好。
我们四个一直走到203,张小纯进屋,把她和慈梅的红壶一并递给胖子。
假如没有丁娜,我们四个也许珠联璧合。
老天遂了你的心愿,不见得就如她的意。
我们转身要下楼,我说等等,我又去敲201宿舍,找王春艳要来丁娜的暖壶,这才随胖子而去。
留个心眼显然还是管用的。跳舞结束也是晚自习下课的时间,我们回来正赶上,有壶在手,耐我其何。
回来路上,我把胖子支走,站在路边等着丁娜。
胖子手里的红壶很是碍眼。万一丁娜像林黛玉一样吃醋,那够我喝几壶的。
但我真希望她能吃点醋,可是丁娜一直没有给我任何的优越感。
我发觉她的心虽然朝我开放,但丝毫没把我当她男人,这使我很不痛快。
我的意思是,她从来不使唤我。
这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散养,放任自流,愿意去哪去哪,从不干涉;我养了那么多头猪,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当成猪养,这是木匠带枷,自作自受。二是排斥,她从来不会主动找我,比如想我了,过来亲亲热热,缠绵悱恻;而是把我当成大路边的驴,谁爱骑谁骑。我不止一次说过这句话,如果我不是意志坚定,早就跟着屏风中的母驴跑了。
猪和驴的比喻不太恰当,但就是这么回事。想到这里,我都有了给丁娜吃醋的欲望,得刺激刺激她。
正自感叹,风中的丁娜徐徐走来,犹如电影里的长镜头。如果把学生比作羊群,丁娜就是一只白胖的牧羊犬,卓尔不群。
情人眼里出西施,只有在这一瞬间,我才视别的女人为羔羊。
她也发现我了,好像在看一头路边的驴。
谁骑她都不在乎,甚至连一点笑容都没有。
“到岸价弄清楚了吗?”我显得十分关切,虽然和慈梅跳舞,但我并不心虚。即使丁娜在场,按照她的公式,也会一力推举的。
丁娜反问“你这壶水是到岸价还是离岸价?”
我拿着她的暖壶,她不可能不知道,我示意了一下:“按离岸价就亏了,这里面不可抗因素太多。”我略微有些尴尬,因为丁娜不让我给她打水,我又不能声辩是陪胖子来的,不过说完我们就往会走。
丁娜脸上愁云惨淡。
我想发电报也没这么快,一定是出了别的什么事,我分析。
“你怎么了,看你不高兴。”
“没有吧,你舞跳的怎么样?”
“特别好,慈梅也去了,我们还一块跳了几曲。”
“是吗,这下可满意了。”
“我们贴的那个近,差点都亲上了。”
丁娜忍不住乐了。她还有心乐。
“你不就盼着亲人家呢吗,你把壶给我吧,这不可抗的因素确实太多,我回屋睡觉了。”
刺激一下,就是这么个结局。牧羊犬没事,驴要惊了。
我找对象又不是找保姆,用不着你给我洗衣服。
谁不喜欢花前月下,水中倒影的。有你陪着我能去跳舞吗?
把我开了窍,你却关门了。是因为我妈还是红夹子,这个丁娜真是气人。
回到宿舍,室友老孙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我忽然问他:“你和小妹毕业了怎么办。”
“我家山西,她家湖北,你说咋办,各回各家呗,上学就是有个伴,互相照应,分手的时候就要学那个理发师,你忍点我狠点,剪不断理还乱最是麻烦。校园爱情哪有不分手的,早分比晚分强,同学本是同林鸟,毕业临头各自飞,把该办的事都办了,别留下什么遗憾就行了。”
我很佩服老孙这么想得开,而且他们跟夫妻一样,只要我们去北京,宿舍就留给她俩,我们礼拜天不出去,他们肯定去北京。
胖子估计给张小纯洗脚去了,还不回来。
我去找丁娜。
还好,她宿舍的都没就寝,丁娜躺在上铺,露着后背。
我问王春艳:“她怎么了?”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刚才把她气得够呛,也没法告诉王春艳。
“一到这个时候她就头疼。”
“到什么时候,头疼还有规律?”
王春艳有些吞吞吐吐,也不明说。
丁娜也翻过身来,全然没有理会我在床边。
我一看她眉头紧锁,嘴唇干裂,还挺严重的,忽然就有些慌了。
“这这,不用去医院看看?”我问王春艳。
“她大姨妈来了,才会这样的。”
“哪个大姨妈,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让他回去吧,别说了。”丁娜忽然发话。
“春艳,给我找点卫生纸,我去趟厕所。”
这我还没法陪着。
王春艳说:“她真的没事,你回去吧,有我呢,你放心。”
到了这份上,我待着就碍事了。
下楼往回走,猛然撞上一个人。
假如一辆卡车撞向火车,再大的质量也是螳臂当车,差点没给我撞个跟头,靠的,什么情况,我够贴着墙边的,你是怎么走道的。
火车依然还在向前驶,我一瞅,这个人满脸横肉,比那个歪头大哥厉害多了,好像南海鳄神。
我正要发作,一看人家没有要赔礼的意思,反而带着挑衅。我被爆头之后,学乖了许多,江湖上的事,还是忍着点好,我从地上起来,拍拍衣服,我们就这样倏忽而过。
回到宿舍,老孙揭开谜底,“你给她沏点红糖水就好了。”
“哎,我恍然大悟。”
那也不对,我妹那时候是肚子疼,不是头疼。
老孙还是见多识广,“女人头痛的比例要比男人高,诱因较多,都是带出来的,小妹也头痛。”
丁娜确实跟别人不一样,有人白癜风长在脸上手上,她长后背,别人都肚子疼,她却头痛,这离得也太远了,不过我都适应了,就是脚疼也有可能。
“那你咋办?”我向老孙取经。
“离她远点,人家难受,你又帮不上忙,瞅着还心烦。”
我还想再回去,听老孙这么一说,还是不去为妙,这时胖子回来了。
“不会把四只脚都给洗了吧?”我不无揶揄。
“洗什么脚,闲扯淡。”
胖子的脸容光焕发,比烫过的脚还红艳。
“长途电话有一阵子没打了,小姐姐还记得吗?”
“看你说的,不打不代表忘了,我没什么动机,你别想歪了。”
“有动机也正常,都可以理解。”老孙添油加醋。
“我们在那说了半天你的事。”
“说我干什么,浪费时间。”
“张小纯说,你和丁娜也不像是搞对象的,到底还谈着没有,不行我家梅姐还等着呢!”
“张小纯还说,你俩跳舞特般配,郎才女貌的。”
我有些生气,什么郎才,还豺狼呢,本来就为这事不痛快,胖子还挑起来了。
“胖子,你纯是在玩儿,或者说你是玩儿纯的,我跟你不一样。”
跳个舞,就想让我水性杨花,改弦易辙,不可能。
“我就是说说,丁娜是个好姑娘,就是太冷淡了。”
“张小纯也够冷的,像把刀,惹毛了,小心砍你。”
“凭什么呀,我也没有非分之想!”
我突然想起撞车的事。
“胖子,刚才楼道里撞见一个人,我没注意,那家伙撞完还恶狠狠的。”
“长啥样?”胖子问。
“头发寸短,既像武夫,又像老头。”
“是不是穿一身黄色的夹克衫。”
“对对对,还像出家的和尚。”
“那个人姓仝,是工程系的,就这个家伙追过慈梅。”
“是吗,你怎么知道。”不用说又是张小纯说的。
胖子说:“你以后得躲着点他。”
“那就别撺掇我了,无事生非,以后你有事别叫我了。”
“有张小纯呢,咱们不怕。”
把宝押她身上,那不擎等着输呢!
胖子有点鬼迷心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