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从范从金陵城中出逃,不过月余,再度折返回京,他在默默地为自己的命运默哀,似他这般小人物无人在意,但他的生死,竟牵连着整个南唐朝堂,不知他若知晓,是哭还是笑呢?
袁从范终于在陈洪进的亲卫秘密押解下来到了金陵,当日送入李从嘉府邸,李从嘉闻之,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让林益审问,得知确是李弘翼许以重诺,让其下毒毒杀了李景遂,李从嘉伫立良久,最后下令,斩。而后令人将其头颅送去李景遂墓前祭拜,以告慰李景遂在天之灵。
同时南唐朝廷其余人等皆震动,谁也没想道,平素不显山露水的六殿下既然能拿下袁从范,李弘翼听到消息时,震怒,但亦无可奈何,只能等待李从嘉下一步行事,但奇怪的就是李从嘉只是杀了袁从范,并将之宣之于众,未曾入宫告知李璟,也没有找李弘翼。
此时的李从嘉很茫然,这是第一次从他口中下达诛杀一个人的命令,他从没想过一条鲜活的生命会因为自己一句话就死了,也第一次尝试到权力的味道,他对此感到恐惧和欲望,他恐惧这样的残酷,但又享受这样的权力,很矛盾,但他无力改变什么?袁从范必须死,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但他不准备拿袁从范对付李弘翼,他现在对于权力有欲望,但同样有恐惧,他恐惧这种力量。
在李从嘉茫然之时,冯延巳来到府中拜访。冯延巳,李从嘉不陌生,或者说李煜不陌生,他算的上是李煜的老师了,在李煜的词中,有着冯延巳很深的烙印。再李煜年轻时,时常与冯延巳等人在府中诗词唱和。但自从李从嘉来后三年时间里,他就再也没有与之有过交集,冯延巳、宋齐丘等人,不论是对南唐还是李从嘉本人而言,都算是一颗毒瘤,他们这样的人在朝堂之上,只会让南唐愈发的岌岌可危,李从嘉没有忘记孙晟是怎么死的,没有忘记漳泉之地的流失,这些都可以算做是他们的佳作,但他还是要见一见这位词之大家。
冯延巳见到李从嘉,起身行礼道“臣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不知冯师有何事?”李从嘉问道。
“臣知道殿下在搜罗已失传的《霓裳羽衣曲》,臣恰好寻到一份《霓裳羽衣曲》的残卷,特来献给殿下。”冯延巳说道,从袖中取出一份竹简递上。
李从嘉一看,这是失传的《霓裳羽衣曲》,不由大喜,周娥皇酷爱声乐,《霓裳羽衣曲》正是名曲,李从嘉为弥补周娥皇,曾令人搜罗,不曾想,竟然有人送上。“多谢冯师了”,李从嘉也不客套,直接收下。
“殿下无须言谢,能为殿下效劳,是我等之幸。”冯延巳笑道,停顿片刻又言“臣听闻殿下擒拿下杀害吴王殿下的凶手,不知殿下可知是何人主使。”
李从嘉闻言,停住了笑容,看着冯延巳道“袁从范毒杀了皇叔,如今已经诛伏,不知冯卿所说主谋是何意?”
李从嘉知道自己抓住袁从范必定会让某些人有所行动,却没想到第一个竟然是冯延巳。
李从嘉其实不知,不论李景遂还是李弘翼,对于冯延巳等人之行径,多有厌恶,李景遂素有君子之风,哪怕图谋皇位,在政事上亦可称之为公正,对于冯延巳等人的小人行径,最为不齿,而李弘翼铁血手腕,想要振兴朝纲,亦要除去冯延巳等人,只不过冯延巳素来受李璟恩宠,所以迟迟未曾除去,但依旧被排挤出权力中心,所以冯延巳等人极欲另觅新主,以改变自己的局面,而除李弘翼外,唯有李煜是对冯延巳等人较为友善的,所以听闻李从嘉诛杀袁从范后,立即前来献礼,就是想要李从嘉争诸君之位。但他们万万没料到,李从嘉不是原来的李煜,同样对他们厌恶,欲除之而后快。
冯延巳见李从嘉无意与李弘翼争锋,有些颓然,但依旧不死心,道“殿下,太子对殿下素来忌惮,恐殿下与之夺权,殿下当早做准备啊!”
李从嘉见其依旧不甘心,说道“冯卿想来是想太多了,我与皇兄素来和睦,皇兄立为太子,马上就让我当京兆尹,辅佐其处理国事,怎会对我不力,若无其他事,冯卿还是早些回去吧!”李从嘉不想与他过多言语,直接下逐客令。
冯延巳见此,只好告退。
对于时刻关注李从嘉一举一动的李弘翼而言,自然马上就知道冯延巳拜访李从嘉的消息,不禁恼怒,一个袁从范就让他头大,现在冯延巳还凑上前去,不禁更加气愤,于是一场针对冯延巳等人的清洗来临。
韩熙载、常梦锡等人素来与冯延巳等人不对付,彼此攻伐,现太子殿下欲清洗朝堂,自然充当马前卒,上书李璟,诉说冯延巳等人近年的种种不作为,对于陈觉、冯延鲁举兵进攻福州,结果死伤数万,损失惨重大加批判,又言冯延巳等人结党营私,宋齐丘欲独揽相权。李璟大怒,下诏,历数宋齐丘、陈觉、李征古之罪,宋齐丘放归九华山。不久宋齐丘被李弘翼困在山中,活活饿死,陈觉、李征古被逼自杀而亡。至此,五鬼只剩下冯延巳、冯延鲁,冯延巳因李璟恩宠,但依旧被贬为翰林学士,不得再参与朝政,不久后也就郁郁而终。
五鬼虽诛,其势力也土崩瓦解,但有人不甘,以词传意,言李弘翼为得皇储之位,毒杀吴王李景遂,此等行径大逆不道,若继承国之大统,南唐之不幸,社稷之祸乱。
只一夜之间,言论传遍金陵城,此时朝堂之上,亦非李弘翼的一言堂,党派之争并未因宋齐丘等人的死结束,故有人上书以谏李璟,言李弘翼之恶行。
李璟闻之,悲痛不已,因皇权之争,叔侄相残,难道真是皇家无亲吗?李璟不想再对这个混账儿子说什么,下令迁都洪府。他不想再留在这个伤心地,也不想再看着李弘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