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嘉辞别了李弘翼,来到养心殿,李璟自从将朝政之事交付给李景遂后,就一直在养心殿中,也许是南唐之败,让这位心高气傲的南唐陛下彻底认清了现实,一场失败,将他从灭闽、楚之时的不可一世中惊醒,他好像忽然意识的什么?亦或是无法接受向后周称臣的屈辱,每日诗词唱和,醉生梦死。
李从嘉拜见之时,李璟正在看歌女排练自己新填的词。
摊破浣溪沙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无限恨,倚栏杆。
李从嘉在旁细细评听,没有出言打扰,一曲罢了,李璟缓缓看着李从嘉,李璟从不掩饰自己对李从嘉的喜爱,李从嘉生而重瞳,与西楚霸王、吴主孙权一般天生异象,而且六子从嘉醉心诗词,有着极高的天赋,除却不喜朝政,让李璟又爱又恨,但自始至终,可以说都对其偏爱有加吧!否则作为皇室,擅自离京,是重罪,数年前,李从嘉一纸空文,不经请示,擅自离京,朝堂弹劾,李璟一笑置之,可见一般。
李从嘉跪拜道“不孝子从嘉拜见父皇,未经请示擅自离京,让父皇担心了,数年来未曾尽孝,请父皇责罚。”
“起来吧!何时回来的?”李璟挥挥手示意不用多礼!
“回父皇话,昨夜回京,但天色已晚,未敢惊扰父皇,故今日特来请罪。”
“见过你大哥了?”
“入宫时,大哥派人邀我一叙。”
“哦,刚刚曲子也听了,什么感觉?”李璟没有继续询问,转而问词。
“父皇当保重龙体,逝者已逝,还请不要太过悲痛。”
“为父自小与二弟景遂要好,继位之初,欲让位于他,他坚决不从,遂改立太弟,他依旧几次推脱,更改字退身,取老子“功成名遂身退”之意,不曾想此番让其监国,竟死于小人之手,小楼如初时,故人已逝世,朕痛心啊。”李璟陷入回忆,越说越激动,最后有些声嘶力竭。
“皇叔已逝,父皇还当保重龙体,从嘉定当抓回袁从范,将其头颅祭典皇叔。”
“从嘉,你有此心便不枉你叔父往日待你之情,下去吧!朕有些乏了。”李璟双目紧闭,不过四十岁的李璟经过南唐新败,纳地求和之辱,又兼兄弟被毒杀,竟已早生华发,容颜憔悴。
李从嘉恭敬行礼“父皇保重,从嘉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拜见父皇。”而后缓缓离开。
回到府中,潘佑、张泊早已在府中等候,李从嘉唤二人入书房,震怒道“袁从范之事是谁布的局,刘佟人呢?”
李从嘉实在没想到,自己只是让刘佟去献个盐,让李弘翼难受一些,顺便给他自己留点时间,竟然成了李弘翼毒杀李景遂的机会,要说袁从范自己敢下此毒手,李从嘉信,但是能够躲开官府追查,其中没有李弘翼从中作梗,李从嘉一万个不信。
“回殿下,袁从范自行凶后就下落不明,刘佟已报告,确实有索贿之实,但并非他告发,是何人所为,现在还在追查。”潘佑回道。
“陈洪进也派人进京了?”
“回殿下,陈洪进派谋士陈应松与刘佟一同入京,现在已经在回去途中了。但刘佟留信,让殿下要小心陈洪进。”
“现在还不是收拾陈洪进的时候,现在给我把这个袁从范找出来!”李从嘉狠狠的说道。
“是,殿下”二人回道。
见二人依旧在迟疑,李从嘉问道“还有什么事?”
“殿下,如今太子当政,我们是不是应该有所行动?”
“你既然知道他还只是太子就可以,太子不是天子,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潘佑,让你查探江南大小商会、寺庙情况,办完了没有?”
“回殿下,都已登记造册,知殿下回来,属下就带在身上。”说完,潘佑从袖中取出二本厚厚的册子呈给李从嘉。
李从嘉拿过查看,江南大小商号数以万计,但主要的茶、帛等大商号数十家,均记录其中,虽赋税繁重,不少商号离开,但这数十家均与朝臣亦或各州大臣有关,并未受到太大冲击,但有多少官员中饱私囊,那就不得而知。但真正让李从嘉吃惊的是,江南寺庙之多,朝堂支出之大,还是让李从嘉心惊,江南佛寺竟达万数有余,僧人数十万之际,占良田百万亩,每年朝廷还资之钱数十万钱,这是真让李从嘉意外,南唐败于后周,每年朝贡亦不过如此,仅僧人支出一项,就足以让财政少上两成啊!这还是现在,他真想不明白,历史上李煜尊释重佛,佛教大兴之时,南唐财政是怎么撑下来的。
李从嘉看了页余,啪的合上,寺庙与士绅勾结逃税。“潘佑,此中记载可否全部属实?”李从嘉厉声道。
“回殿下,属下数年里跑遍江南各地,不敢说全部属实,但亦不会有太大偏差,士绅与寺庙勾结逃避田税之风已成多时,且一些士绅与地方官府勾结,其中种种亦屡见不鲜。”潘佑掷地有声的回道。
好一个官商勾结,好一个隐瞒不报,富庶江南,国库空虚,真的是很好。李从嘉突然笑了,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潘佑你继续给我查,给我把整个江南都查个彻底,一处都不能放过,特别是那些典型,要不了多久,我要拿他们开刀。”
“是”
笠日,朝堂之上,众人发现,李从嘉竟上朝议政,不由震惊。
李弘翼见李从嘉竟然真的上朝,脸色阴郁,但还是宣布“封六皇子李从嘉为京兆尹,即日起参与朝议。”李从嘉从容谢恩。众人不知其中之意,面面相觑,京兆尹,对于一个政府来说,特别是这个时期来说,有着不一样的重要地位。京兆尹是什么呢?京城府尹,可能觉得不重要?那在看看后周,后周世宗柴荣未继位前就是京兆尹,后来的赵光义是,甚至宋代绝大部分的皇帝继位前都是长期处在京兆尹之职,对于刚刚败给后周的南唐来说,自然清楚后周柴荣是怎么登上帝位的,所以对于李弘翼封李从嘉为京兆尹格外奇怪,但都选择了默不作声。李从嘉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李弘翼退朝后,就自行离开了。
对于李从嘉来说,他现在只是需要一个露脸的机会,置于别人怎么看,就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