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中,朝廷官员早已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事中站好队了,或者说,这场南唐与后周的战事本身就是输在朝堂之内吧!
李景遂自李璟继位后,被封皇太弟,又为南唐兵马大元帅,李璟在位十五年来,李景遂就当了十五年的兵马大元帅,可想而之,其对南唐军队的掌控,但贸然起兵,只有适得其反,虽然南唐军队听李景遂调度,但想要让其跟着自己谋权篡位,李景遂不相信所有人都会与自己一同造反,忠于李璟的军队必然有,而且不少,一旦自己无法在短时间内成功,那就是死路一条,李景遂从来不缺耐心。
李璟继位时欲让位与自己,朝中百官不会同意,南唐大军也是,所以李景遂拒绝,他一直在等,这一等就是十五年,他对于军队的掌控力度已经足以支撑他的野心,他在南唐朝廷中培植的势力,同样已经开始展露锋芒,而且他一直等待的机会也来临了,兄终弟继。
李璟不喜李弘翼已经不是一天二天了,整个南唐朝廷谁人不知,更何况,如今李璟哪怕想让位李弘翼,也不可能了,南唐降于后周,那么南唐皇权更迭,后周同样在观望,后周对李弘翼的不满,已经表示的很明显了,李景遂不相信自己大哥李璟会不知道。只要李璟一天还是南唐的帝王,自己就是江南兵马大元帅,而自己只要将李弘翼打垮,那皇位就是自己的。
只不过,唯一一点意外,那就是让自己这位好侄子在南唐与后周的战事中展现出了其军事才能,在本应该在绝对掌控中的军队中站稳了脚跟,同样的,朝堂中那群老不死的儒士,竟然拥立李弘翼,这是李景遂没有想到的。不过他不认为自己十余年的苦心经营会败给一个初露锋芒的侄子。
南唐朝堂之上,已经因为被后周攻占了江北之地而锐气尽失的李璟再次提及退位事宜,李璟有些疲倦的望向众臣,看着这些跟随自己十数年的大臣,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感。
他缓缓开口道“朕登基以来,南征北战,开疆扩土,灭闽、楚二国,然因朕四处用兵,导致江南民不聊生,国库空虚,今败于后周,纳地而降,朕深感其疚,欲退位让贤,不知众爱卿以为如何?”
众人听后,大惊,虽然此前李璟多次欲退位,但从未在朝堂之上提及,众臣齐齐拜倒。枢密使陈觉开口道“陛下为南唐开疆扩土,南征北战,使得疆域远超先帝在位之时,此次败与后周,不过一时之胜负,江南乃富庶之地,只要陛下修养数年,定可一雪前耻。”众人皆相应和。
李璟没有理会这些宽慰之语,继续说道“太弟李景遂,性纯厚恬澹,雅有士君子风。兼统领兵马十数年,深谙用兵之道,朕感无能以救我巍巍大唐,今欲退位,立太弟为南唐之主,以求其勤勉朝政,有朝一日收复我大唐之疆域,扬我大唐之国威。”
自南唐败后,李璟想起父皇李昪临终之言“吾儿为帝以后,切不可先取南方诸国,但伺机以求中原,尔攻中原,南方诸国定不敢犯我国威,若尔欲取南方诸国,中原必领兵南下,直逼我国疆土,吾儿切记、切记啊!”每当回忆起往日之所为,李璟便悔之莫及,今日南唐之败,唯我之过也,李璟再也无法继续以国主之躯以治南唐,他不想再面对这群跟随过父亲的老臣,因为当看到他们的时候,他总会想起父皇之言,李璟羞愧难当啊!
“陛下万万不可,陛下正值当年,国家又值危难之际,另立新主,非社稷之福,百姓之乱,江南之危啊!”宰相冯延巳拜喝道。
群臣亦纷纷劝阻,李景遂同样有些惊愕李璟的突然让位,认不清楚是假意为之亦或真心退位,但见朝堂众臣纷纷劝阻,亦只有出言请辞。
李璟许久无言,他是真不想再以降臣之身以治南唐,但群臣劝阻,李景遂请辞,实难退位,只能退而求其次,下令李景遂以吴王身份监国以事朝政。
消息传到了远在润州的李弘翼耳中,李弘翼如遭重创,为何啊?父皇,我是你的嫡子,为何你就如此看不上我呢?南唐与后周之战,我以数万老卒残兵击败吴越精锐,大败吴越,李景遂却将我南唐精锐尽丧淮河,何以如此欺我。父皇何以如此欺我啊!
李弘翼星夜兼程,赶回金陵,他想见见自己父皇,想要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传位于自己,同时他很想看看李景遂,想要知道他有何功绩以主政朝堂。
李弘翼召来萧俨等人,这是些都是极力拥护自己南唐老臣,萧俨是自烈祖李昪还未继位就追随烈祖的,如今已为大理寺卿,这样的人,李弘翼本无法收入麾下,但萧俨为南唐名臣,他始终坚信,唯有明君才可佑南唐之社稷,挽回南唐之败局,李弘翼以残军大败吴越,正是南唐所需之君王,李景遂虽掌军十余年,但并无出彩之处,值此乱世,只有杀伐果断之人才可救南唐,萧俨曾多次上书,欲让李璟为太子,但都被推脱说在先帝面前,已言兄终弟继。现今李璟欲退位李景遂,正是以萧俨为首的南唐旧臣劝阻,李璟才退而求其次,改让李景遂以皇太弟身份监国,管理朝政。
李弘翼看着众人,尽都是南唐之旧臣,与其说他们是支持自己,不若说是支持南唐皇室嫡系,自己为父皇嫡子,本就应该顺位继承大统,现李景遂掌管朝政,他们应该同样不好受。他率先见这些南唐重臣,就是想看一看南唐朝堂还有多少自己的拥护者,他能否以大势继位。
众人相会,见李弘翼,直抒己见,纷纷言词激荡,诉说李景遂以太弟身份监国,于国于社稷之危害,不过是因为损害了自身之利益罢了。不过李弘翼也明白了,想要以朝堂之势力逼迫李景遂退位,恐怕难了。他安抚众臣,言皇叔仁德,处事经验老道,自己太过年轻,还需要多加学习。
众人散去,李弘翼又召来自己之嫡系韩熙载等人,相对于那些南唐老臣,他们官职虽然稍低,但却尽是忠于李弘翼的,所以李弘翼直接询问众人可有良策。
众人皆没了言语,韩熙载上前说道“殿下,南唐与后周之战,殿下以残军之力大败吴越,以解常州之围,而主帅李景达无甚功绩,晋王李景遂再此次战争中亦无表现,殿下此时在军中之威望,早已远甚晋王,殿下以军功之名,上书朝堂,以求册封太子,适时,军中将领必将符合,而以萧俨大人为首的南唐老臣亦会推波助澜,殿下以太子之身份监国,当无人质疑。”
“好,好计策,不过上书之人却不可是本殿下,当需他人代为传达,不知叔言可有人选。”
韩熙载看着李弘翼,轻声说道“六殿下无心政事,醉心诗词歌赋,又于数年前入广济寺修行佛法,若六殿下都觉得殿下之能,当立为太子,想来朝中上下,应当无人意会了吧!”
“六弟从嘉?叔言倒是选了个妙人。”李弘翼听闻韩熙载所选之人笑道。父皇向来偏心,皇位欲让于李景遂,平日里亦对李从嘉宠爱有加,唯独对自己,从无笑脸,他很是不解,但只有承受,不过如今以六弟对皇叔,父皇应该会很头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