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疏月还淡淡的散着清辉,早上四时,苏吟坐在桌前,窗前的海棠树沙沙的甩着枝桠。苏宅此时静谧而安详,苏吟恍恍惚惚的打开抽屉拿出一把长柄钥匙,她细细的抚摸着上面繁杂的花纹,红肿的眼睛几日里早已失了灵气。
高跟鞋慢悠悠的哒哒声在清幽的苏宅里与万景融为一体,苏吟走出苏宅,单薄的身体似有似无的融在蒙蒙的黎明里,长巷里湿润的气息拼命的涌向她的身体,此时,苏吟早已没了力气走路踉跄而拖沓。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了几时她来到了古珍斋的门首,她抬起眼怔怔的望着那高挂的牌匾许久才又拖着身子来到古珍斋的二门,长柄钥匙在苏吟手中发出清脆的开锁声。门被那双轻轻颤抖的手推开,这里藏着她还是个小丫头时的笑声和哭声,藏着父亲不苟言笑的冷语,藏着苏清河温声的安慰……她无声的看着古珍斋里空荡荡落灰的样子,无力的踏过门栏,她扶着墙来到古珍斋的内房,这里是苏椿城的时常小憩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张木椅积着灰的摆在角落。苏吟走过去,也不讲究的就坐了上去,她端坐在那里细细的将房间看了一遍,黎明的微光透过窗子飘进来,她静静的将自己困在这里,也许这样她便会想通许多。
今年,苏州的樱花开的早了些,楚尚华的房间宽敞而豪华,三处窗所能看到的景色都别具一格,特别是卧室窗外的樱花开的正是清新甜美。楚尚华穿好黑绿色的双排蕾丝西装,换上镜面小牛皮的皮鞋,手腕上的腕表是今早才从金陵洋货商场送来的,黄金刚的材质表壳,三角抗纹的外圈,阳光光线透过蓝水晶的镜面打在香槟色表盘上,熠熠生辉。楼下的前台早就来敲了门,楚尚华带上金边眼镜,拿上黑色的羊绒大衣便下了楼,果不其然门厅处早就等了一个人。
楚尚华一早便听前台的人来报有人在楼下候着他,一个女人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这个女人穿着是洋派,穿着卡其色的羊毛斗篷大衣,黑色的细高跟,长卷发自然的搭在背上。眼前的人皮肤白皙,长而密的睫毛下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在阳光下落下一片阴影,粉嫩的唇十分引诱人。女人一见楚尚华便来了精神,她站起来,走上前便说:
“你昨天骗我?”
楚尚华顿时感到莫名其妙,他细细的看了女人一会,说:
“这位小姐,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又怎么骗了你?”
女人一听,气的咬嘴唇,不好气的说:
“果然没有一个男人是好东西,昨夜还要我二十大洋,今天就不认人了?”
楚尚华一听二十大洋,便恍然大悟,随即他又一种怪异的眼光看向女人,问:
“你,一晚上就能整个容?”
“你、你这是什么话?本小姐一直都是金陵最漂亮的女人,什么整容?!”
楚尚华笑起来,说:
“怪我,怪我,倒真是没认出姑娘你,果然还是淡妆好看多了。”
女人一听这话,脸一会红一会紫的,她转过脸不去看楚尚华,楚尚华着实没想到一大清早便有人来讨债,连连示弱的说:
“这位小姐,你这么早来这儿,可是有什么事么?”
女人不应,楚尚华又说:“若没什么大事,我今天有事,便不能再多留片刻了。”楚尚华见女人依旧不应,只是生闷气,苦笑起来便要走。这时女人连忙拦住,说:
“谁说我今天没大事找你,我听言涵哥说你是北平楚家的爷,那么大排面的人竟还用小倌的身份来骗我,真是要气到我骨子里了,不过你不是那般不体面的人就好,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你了。”
楚尚华一怔,没想到锅从天上来,看来自己是作孽了,他忙着向后退了一步,说:“小姐,你看你这就不妥了,我承认昨天是我的错不该骗你,我道歉便是了。”
“谁要你道歉了?!我俞虞在金陵一向说话算数,我说到做到!”
楚尚华对眼前的人真是哭笑不得,他又看了一眼时间,抬眼说:“这样,今天我有事,明天再追,你看行么?”说着,楚尚华便往外走,俞虞莫名的感觉自己被耍了,连忙跟了出去。楚尚华刚上车,俞虞便坐了上去,楚尚华看向俞虞,说:‘“你当真今天都跟着?”
俞虞抬起下巴,似乎这样自己就理直气壮了,她答:
“谁说跟着你了?我知道你去拍卖会,我也去。”
“赶巧你是来搭顺风车的?”
“不行么?”
楚尚华嗤笑一声,便发动了车,向着福合拍卖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