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火车到了站。一层薄雪将金陵的含蓄衬托出了妩媚,金色的星子毫不吝啬的为世间镀上了一身戎装。
那一夜后,楚尚华似乎变得沉默了不少,他随着同车的人们下了车,没有一句道别,他便迎着晚霞走散在人群里。深巷里,他走的很慢,细微的流水声回荡在这条寂静的巷子中,冬日里万物都陷入了沉睡让空气中弥漫着凄凉,他想,若是春日,必是一番盛景。破碎的影子沿着那些建筑物的边缘拖拽,仿佛走在岁月的逆流中,他像日晷一般拖着沉重的双腿迈向那片泯灭之地,步入神圣的废墟。
巷子里房屋都是傍水而建,寒月里虽然没有暖风在喘气,但那些光秃的树干上残留的枯叶还是在沙沙的晃动着。那些成年累月被风打磨的十分光滑的老宅子,在与大气射线、回声和散落在厚重的晚霞中五彩缤纷的颜色的记忆玩着诡谲的变幻。墙壁几经风化,几经修补,还是在无声的落下自己的伪装,形成一片斑驳的杂色,融汇于灰色的笼罩之中。此刻,夕阳最后一点耀眼的光线遮蔽住的窗户已经沉睡,平仄的石板路袒露着自己的虚无,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雨水味道。
楚尚华走到一扇木门前,显然,房屋里有客人,里面的说笑声起伏。楚尚华静静地站在门口,直到他就这样抽完了他的第十二根烟,门打开了,是餐车上的那个妓女。她的目光对上楚尚华那忧愁的双眼,她的表情是那样的惊愕却始终带着善意,让人如欣赏到了一幅美妙的画作一般愉悦。
楚尚华掐灭了最后一点火星,他漫不经心的笑起来说:“又见面了。”女人僵硬的点点头,她心里有些开心,这个男人是追随着她的脚步来的,对啊,他也是男人,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他们都是喜欢***情的,他们需要爱。女人妩媚的笑起来,这样就可以勾走他的魂了,但意外的是楚尚华并不是来找她的,他礼貌的对跟出来送客的女人打招呼:
“姑姑,还认得我吗?”
楚熙妍带着眼镜瞅了很久,她用双手捂住嘴,她穿着布衣戴着朴素的首饰让当初那个楚家大小姐的风采看不出半分,楚熙妍走路有些不稳,她刚喝过酒眼前天旋地转,她轻声问:“你是尚华?”
楚尚华定在原地很久,他思考了很久才点点头。
苏吟与薛朗告别后,马不停蹄的回了苏家,夜里又去了医院,苏椿城的日子不多了。病房前是在等着的苏家老妈子,她一见苏吟便笑起来说:“小姐,你可算回来哩,少爷没一起回来?”苏吟低下眸,漂亮的双瞳染上了一层红晕,但她那敢哭?她勉强的一笑就走进了病房。
苏椿城一直都是个沉稳的男人,他靠在床头,房间只开了一盏小台灯,月光落在他银色的头发上,让他瘦弱的身体看起来朦胧又不真实,他看着苏吟微微点头。这一夜,苏椿城一反常态说了很多话,他对他收藏的宝贝们如数家珍,但没有提到任何一个亲人,也没有怨恨任何一个人,直到说到了帝王绿翡翠,他不再说话了。他的一生也许和这一夜没差了吧,充满欣喜也充满遗憾。
第二天,苏吟提着一只木盒走过古珍斋,这里早已关门大吉了,她比谁都清楚里面的物什早就被“土匪们”劫空了,但她眼前还是古珍斋那时繁华的场景。早出摊卖早点的人,久久的盯着苏吟,他喊:“你可是苏家小姐?”
苏吟转头看着小贩,她笑起来说:
“您认错了,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