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雷震下了喻兰山,便一路向东而行,他本就是要由武城向东南而去。
雷震自翠竹庵一夜后,失魂落魄、行尸走肉般游荡了好些天,渴了就喝些山溪,饿了就随手摘些野果,脑子里总是有一抹身着黄色裙衫的身影挥之不去,七天下来眼窝深陷、形销骨立。七天里,他努力地回想与柳如烟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不教自己的大脑须臾空闲下来。因为一闲下来,柳如烟已然死去的事实便让他肝肠寸断。
雷震想的最多的,是与柳如烟的初见。
三年前,雷震在一次争执中败给了冥阴派的玄阴子邱明泽。其后,他便跑去雷暴原闭关,终于成功领悟了雷霆万钧刀法的第四式“寂灭”。“寂灭”一式,将雷霆的毁灭之力融入刀意,一刀出而万物灰飞烟灭,实是霸道无匹。习得寂灭式的雷震,一时间意气风发,连走路都像是带着阵阵风雷之声,他决心去找邱明泽报那“一招”之仇。
冥阴派的山门,在西北阴城府境内的阴山上。雷震一路赶到阴山时,却得知邱明泽正巧外出游历未归。扑了个空的雷震心情略有些憋闷。他便是在这般略为低落的情绪中,遇到了一身淡黄裙衫的柳如烟。
雷震看到柳如烟的第一眼,就发觉了自己的异样。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再也无法从眼前这位姑娘身上移开!她是那样美貌,又是那样温婉,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看到她的第一眼,自己便神为之夺、心为之动。她一眨眼,自己的心仿佛都会跟着跳动一下。
但雷震知道,自己必须把眼睛从柳如烟身上挪开。因为柳如烟身前,正围着四个流痞青年。她似乎遇到了麻烦!当雷震意识到这一点时,想也没想便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护在柳如烟的身前。
“哦呦,哪来的野小子,这是想英雄救美吗?!”一个眼圈发青、面色虚白,明显有些“体虚”的青年阴阳怪气地道,“知道我们是谁吗?”
“管你们是谁!我只问你们想干什么?”雷震本就是能动手就不愿动口的人,若不是身后护着的是柳如烟——哪怕是换另外一个同样美貌的姑娘,他都不会玩先礼后兵这一套,早在冲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动上手了。
“呵呵呵!我们没想干什么啊。只是想跟这位姑娘聊聊诗词歌赋,谈谈雪月风花,你这等粗人还是自行退避,莫要碍眼的好。”青年仍是笑吟吟地说道,边说还边往柳如烟身上瞄。
“那我来插个队!”雷震本就懒得废话,能问他们一句已算是极为克制了,此时听得对方这般回答,当即把刀一横道,“我们先来聊聊刀剑无眼。”
“谁他妈要跟你聊!给脸不要脸了还?”青年笑容不再,显是对雷震的不知趣极为不满。而他的不满很快招来了回应。
回应他的不是雷震,而是雷震手中的刀,那是极长极宽的一柄刀。雷震长刀并未出鞘,连着刀鞘直接砍向了“体虚”青年。那青年明显是对雷震突然出手,或者准确地说应该是对雷震居然敢向他出手,有些准备不足,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躲闪,却不料一个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反观雷震,因为刀足够长,刚才他砍出那一刀时,脚步甚至都未曾动上一动。此时,见青年摔倒,他哈哈大笑道:“我刚才看你这面色,就觉得是肾亏体虚,现在一看果不其然!连站都站不稳了,哈哈哈哈!”
“体虚”青年气得脸色胀红、青筋毕露,一撑手从地上弹起来,指着雷震气急败坏地道:“你小子死定了!兄弟们,给我剁了这个王八羔子!”
“体虚”青年一招呼,四个青年齐刷刷亮出兵刃,却是一溜的四根长鞭!正是冥阴派的看家兵刃!
雷震一看乐了。找不到邱明泽,正好拿这四个泼皮无赖出气。雷震只当这四人也是冥阴派的弟子,武功当是颇为不弱,所以长刀出手,手底下未作多少留情。一式“万钧”全力使出,长刀化影,一分为四同时攻向四人!
四人挥鞭欲挡,却是慢了不止一分!长鞭刚刚挥至半路,刀下雷霆已是闪电般攻至身前,只听得几声惨叫,四人齐齐倒飞而出!
雷震与柳如烟的第一次见面,便在这般不起眼的误会中闹出了人命。四个被雷震一刀劈飞的青年,一死三伤!伤的三人也全是重伤,至少半年下不了床。
这四个青年虽是用的长鞭,与冥阴派也颇有渊源,但并是不派中弟子。他们只是派中颇有权势之人的家属亲族——便如那“体虚”青年,其父亲是冥阴派中一位长老——但因资质有限,未能列入冥阴门墙,只得传授了些入门功夫,勉强算个外门弟子。但仗着家族势力和冥阴派的威风,四人在阴山一带横行霸道,也是无谁敢惹。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善恶到头终有报。合该他们倒霉,遇上了专门来触冥阴派眉头的雷震。
雷震当时并未发现有人死了。因为四人虽被他劈飞几丈开外,倒地不起,但惨叫哀嚎犹自声声入耳。而且他当时满腹心思全在柳如烟身上,更顾不得管几个宵小的死活,哪里又听得出是三人哀嚎还是四人哀嚎。
却说柳如烟,气质娴淑、性情温婉,虽天资绝佳,也自小随父亲习练武功,但柳家堡家传功法并不算上佳,柳如烟对练武本身也兴趣缺缺。所以,她的武功不算高明。但再不高明的武功,应付四个不学无术的冥阴派外门弟子也是绰绰有余。
可柳如烟偏偏是不爱动武,她妄图用语言“劝退”四人,这才拖到了雷震出现。当雷震义无反顾挡在她身前的一瞬间,她看着雷震宽厚的背影,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似乎躲在这个身影后面,便是天塌下来也无须理会。她就这样安静地呆在他身后,看着他与四人对峙、交手。然后,在他讷讷地发出邀请后,笑着跟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