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之期的头天傍晚。
全军将士都已经摩肩接踵,做好了与狄族决一死战的准备。
“将士们,此一战,只许胜,不许败!”太康公子站在点将台上,向全军将士们发话道,“此战若败,在座的左右人,没有人能活着离开!只有胜了,我们才能回家,和家人团聚!战场之上,你越是惧死,越容易死。不要怕,狄军不过是一群披着狼皮的羊!看似凶猛无比,实则不堪一击!……”
我们飞鹰队在台下,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着那一声出发的命令。
终于,我们听到了“出发!”
在听到命令的瞬间,我也向飞鹰队的弟兄们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我们已经只剩最后一天的口粮了,今天晚上,我们将所有的粮食都拿来做饭了,让将士们一次性吃个够。尔后,剩下的那些随身带在身上作为口粮。我们将所有的锅碗瓢盆都砸的粉碎,破碎的锅无时无刻不在警示着我们,我们已经彻底没有退路了。
军营里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包括岗哨的灯也是,我们甚至连火把都没用一个。黑暗中,我们向着狄族营地发出的些许光亮,潜行。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弯弯的月亮被浓密的乌云覆盖。周围黑漆漆的一片,连身边并肩作战的战友看上去都是一片黑暗。我们只能凭着那一点点光亮,匍匐前进,前进着。
那光亮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终于,慢慢能看到狄营的大门了。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仅此一次。
那印象中的围栏和哨塔基本没变,和之前一样,还是两个哨兵在上面把守。大门左右两个哨塔,所以共有四个哨兵巡逻。
我深知现在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大部队一起潜伏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飞鹰队和后方的大部队有一定距离。一旦开战,后方部队上前参战需要时间。所以,我们的战果就显得极为重要,不能给狄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而身为前锋的飞鹰队,仅仅只有五百人而已。我们面对的,是狄族大营的数万身强力壮的精锐士兵。而一旦我们战况不利,不仅我们飞鹰队会全军覆没于此,而后方的大部队也会遭受重创,再无翻盘的可能。
“看到狄族的岗哨没?”我贴在钱越的耳朵上,轻声说道。
钱越没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自从钱亮死后,我打算将没来得及教给他的东西,教给他的哥哥。这也算是,我对他们兄弟俩的弥补吧。
我继续说道:“这几个岗哨一定要同时干掉,懂吗?”
他点了点头。
“就像我们之前准备的那样,一定要同时动手,明白吗?”
他照旧点了点头。
我们各自做好了准备,就像事先计划好的那样,无声地将弓箭搭好。心中默念着:
“3。”
“2。”
“1!”
几乎同时,我和钱越同时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对着狄人的咽喉。很快,那四名岗哨也同时倒了下去。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除了那几人倒下的时候发出的轻微“咚”声。我们,成功了。
来不及庆祝,我们便开始准备接下来的战斗了。我们这边一行动完,顺子就带着几人,顺着狄营光滑的墙面爬了上去。他动作很灵敏,干净利落地将那几名被射杀的狄族士兵,换成了我们的人,并且没有引起狄族的警觉。
狄族的大门被开了一道窄窄的缝,大概刚好够一个人进出的大小吧。我们不能将动静闹得太大。
见此情形,我赶忙带领飞鹰队潜伏的人,静悄悄地从那一人大小的缝隙井然有序的溜了进去。整个过程中,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有谁一不小心撞到什么,发出声响惊动了狄人。周围静悄悄的,连行走的沙沙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还好,没有人出什么状况。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上,战友们还是很靠谱的。
等我们所有人都溜进了狄营,便悄悄的将大门虚掩了起来。潜进狄营的我们并没有聚在一起,而是像事先计划好的那样,在狄营制造混乱,以便大部队能趁乱攻击。
我们每人手上都拿了几个能擦出火星的火石,外加一捆易燃的干草。我们将它们放置在狄营各处,这个过程中差点被巡逻的狄人发现,不过幸好他们机敏,通过模拟动物的声音蒙混了过去。
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后,一声令下,飞鹰队五百余人一齐放火。秋风乍起,百草枯黄,枯黄的野草比鲜嫩的青草更加易燃。火势传播很快,不一会儿,整个狄营就陷入了火海。
我们一齐大喊:“着火啦,救火啊!”果然,听到喊声的狄族士兵们开始躁动了起来,被点燃的帐篷驱使他们火急火燎的往外冲。
而这,正是我们所想要达到的效果。我们的战士在他们的帐外候着,每当有狄人从帐中窜出,我们便干脆利落的将他们杀死,然后将他们的尸体扔入火堆。
我们成功地在狄营里造成了骚乱,太康带领的后续部队也该出动了吧。只要他们一到,我们便有了和狄族硬碰硬的资本。
但狄族的组织能力仍然超出了我的想象,他们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我看到,札木卡带领着狄族的几位将军,不慌不忙地将士兵们组织起来。狄营虽然大火连连,但慌乱的他们却开始井然有序的组成了队型。一旦狄族队伍成型,即使太康公子赶到,我们也很难和身强体壮的狄族士兵抗衡。
我的心里暗暗着急起来:太康公子,你再不赶来我们就真的人家拈板上的肉啦!
此情此景,我们自然是不能坐以待毙的!
“羿队长!”我听到凌心在叫我。他在大声告诉我:“我们不能怕死,我们要冲垮狄人的阵势!”凌心说的对,即使我们只有五百人,但气势上仍然不能输给他们。
我发出了集合的命令,随后大声命令道:“弟兄们,冲啊!”随后,弟兄们和我一起大喊道:“冲啊!”我们便不顾危险向狄营身处冲去。此时此刻,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具体人数。我们就是要趁这个时候,一举击溃狄人的内心防线。
五百人始终是五百人,如果把他们聚在一起,影响的范围实在太小。所以我让他们分散开来,单人为队,独自作战,让狄人以为军中到处都是我们的人。
虽然我知道,这样做,会让飞鹰队付出更大的牺牲,让每一位飞鹰队成员陷入孤立无援的绝望。
很快,本来集合在一起的飞鹰队分散到了狄营各处,彻底融进了狄族队伍中。能不能活着打赢这一仗,就要看你们各自的本事了。
而此刻的我,也和他们一样,是孤身一人作战了。
我决定无论如何,要在今晚杀掉札木卡。即便我身死,即便飞鹰队全军覆没,我也要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我朝着札木卡所在的方向跑去。一路上遇到了大批狄族士兵,我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径直向着同一个方向跑去。偶尔有挡路的,顺手一箭便给解决了。很快,我便看到了一个黑影很像札木卡,于是抬手一箭,向那黑影射去。
视线中,那黑影倒在了地上。我激动地向那里冲去,将那倒在地上的黑影一翻,那并不是札木卡的脸。我失望的站起身来,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剧痛,随后我便抑制不住的,蜷缩在了地上。
“原来是你!”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强忍疼痛微微抬头,那身影竟然是……单离语。“上次一别……今日……又见面了……”剧烈的疼痛让我说话都不利索了。“上次让你逃走,这回你可再没机会啦!”说完,他把枪口对准我的喉咙,眼看着就要刺了上来。
再见了,二弟四弟。三弟,为兄来陪你了!我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大哥!”顺子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随后,单离语忽然往边上一倒,手里的枪也掉到了地上——他的腋下中了一箭。在我的印象里,顺子一向是不擅使用弓箭的。
顺子赶忙将我扶了起来。而单离语也真是条汉子,他不声不响的将渗满鲜血的弓箭拔下,眉头都没皱一下。
“竟敢伤我大哥,我要杀了你!”说完,顺子便向单离语冲了过去。我将顺子拉住制止了他,现在是狄人的主场,我们的目的不在伤人,在于拖延。
“你就是飞鹰队的队长羿,是吧。”单离语说道。
“没错!你们狄人杀我兄弟,侵我国土,我羿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我咬牙切齿地回道。
“是吗?”单离语一声令下,几十名狄族士兵便将我们包围。他们个个全副武装,排列有序的将枪口对准我们。他们只需要向前一步,我们就会被扎成马蜂窝。“你们还是准备遗言吧!”
“冲啊,杀呀!”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听声音,是太康公子带着大军到了。“报告大人,夏军从南面杀进来了。”传令兵对单离语说道。单离语怒道:“这帮夏人使诈!赶紧杀了这两人,去南边支援。”又是一声令下,几十名狄族士兵的枪扎在了我和顺子的腹部,剧痛再一次袭来,意识也开始模糊了起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