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能屈能伸的努尔哈赤
万历三十九年(1611年)八月,内喀尔喀五部首领抄花(明人还称其为爪儿兔,清人称为卓礼克图)部遭到明廷沉重的打击,《明实录》记载说:“七月二十九日天呜地震,抄花惊走,再徙过老河,距边几四百里许,而其第三子笑父之弱,由额力素而南移之可可母林之间,图便入犯。哨探已明,抚镇道臣预戒以待贼,前哨入边,果为伏兵斩之。又出兵对敌,追之白云山,共擒斩三百四十余名口。故建夷哈赤闻之,立来验贡。”(《明神宗实录》卷487.)明廷在蒙古战场的胜利,对努尔哈赤产生了一定的震慑作用,使其不久入京朝贡。
十月,能屈能伸的努尔哈赤第八次入京朝贡,受到明廷的赏赐,明廷“颁给建州等卫补贡夷人奴儿哈赤等二百五十名,各双赏绢匹银钞”。(《明神宗实录》卷488.)
东海女真虎尔哈部的扎库塔城的居民归附建州后,努尔哈赤赐给他们铠甲三十副。但是扎库塔人并不珍爱这三十副铠甲,他们把铠甲送给渥集部的萨哈连人。萨哈连人拿到铠甲后,把铠甲披到树上,用箭射击。另外扎库塔城的居民又接受乌拉贝勒布占泰的招抚,从布占泰那里接受布匹。扎库塔人采取的是中立政策。万历三十九年(1611年)十二月,努尔哈赤命令额驸(驸马)何和里、巴图鲁额亦都、达尔哈侍卫三大臣,率领军队二千人,往征虎尔哈路,围困扎库塔城。建州军整整围城三天,要求扎库塔城投降,但是该城拒绝投降。建州军进行强攻,攻破了扎库塔城,杀了一千人,俘获二千人。虎尔哈周围地方的人也都投降了。建州军把图勒伸、额亦伸二人以及所属的扎库塔城的居民五百户都带回了赫图阿拉。(李林:《重译满文老档·太祖》卷2;《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第二节 努尔哈赤与布占泰的两次婚姻争夺战
关于努尔哈赤与布占泰的婚姻争夺问题,前文已有零星叙述,但从全书的结构考虑,仍有重述的必要。在婚姻关系上,建州首领努尔哈赤与乌拉贝勒布占泰针对两个姑娘进行过激烈的争夺。一次是针对叶赫格格东哥。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叶赫在已与哈达、辉发结盟的基础上,加紧与乌拉的联络和结盟,叶赫西城贝勒卜寨缔结了自己的女儿东哥格格与乌拉贝勒满泰之弟布占泰的婚约。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古勒山之战以后两年,努尔哈赤想要拆散叶赫和乌拉的姻盟,强迫布扬古许婚。叶赫西城贝勒卜寨之子布扬古继为贝勒后内外交困,也只好答应这件婚事。(苏景春:《叶赫史话》第102页。)于是努尔哈赤给叶赫送去了聘礼,聘叶赫大格格为妃。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布占泰回到乌拉后,想起了三年前与叶赫的婚约,想要完婚。但布扬古鉴于前一年叶赫与建州的婚约,解除了叶赫与乌拉先前(1593年)的婚约。万历年二十五年(1597年)扈伦四部即叶赫、哈达、乌拉、辉发与建州会盟,又进一步在大庭广众之下确定了努尔哈赤与东哥格格的婚约。(《清太祖高皇帝实录》卷2.)从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到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的十年间,努尔哈赤为了化解布占泰对他夺取东哥的仇恨,实际上是防止叶赫与乌拉死死地抱成一团,缔结攻守同盟,特嫁以两个侄女和一个亲生女儿:侄女额实泰(1598年)、侄女娥恩哲(1603年)和亲生女四公主穆库什(1608年)。然而布占泰对努尔哈赤的埋在心灵深处的仇恨却没有消解,他对东哥的怀恋也没有泯灭。这大概是青年之恋难以忘却的缘故吧。这就是努尔哈赤破坏布占泰的一次重要婚姻的简要经过。
在辉发灭亡之后,努尔哈赤把进攻的目标移向乌拉,开始进行他砍伐乌拉的漫长而浩大的工程。由于建州与乌拉直接接壤的缘故,两部之间的矛盾从各个方面表现出来。从经济上讲,乌拉部地处松花江、黑龙江和图们江流域的“江夷”各部向南方贸易的必经之路,每年都有大量的貂皮、人参和东珠等特产自北而南由此过境,或运到抚顺,或运到开原,跟汉区交易,乌拉独占了“江夷”与汉区过境贸易的实惠,却挡住了建州的财路的来源。从政治上讲,乌拉在两大强部叶赫与建州之间似乎采取持于两端、不偏不倚的政策,使叶赫和建州都视其为助力,因而都想控制它,从而使战略主动权转向自己一边,但又都因为其有靠拢对方的倾向,而对其不尽满意。在对外部的关系上,布占泰违背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的五部会盟的盟约,对于努尔哈赤认为是其禁脔的渥集部虎尔哈路掳掠二次,这在努尔哈赤看来无异于挑战。在婚姻关系上,建州的首领努尔哈赤与乌拉贝勒布占泰在万历三十年进行了第二次婚姻争夺战。
在建州与乌拉矛盾重重的背景下,努尔哈赤与布占泰的第二次婚姻争夺战是针对蒙古科尔沁部明安贝勒之女。大约在万历三十年(1602年)左右,布占泰为了与蒙古结盟的需要,向明安贝勒送去了聘礼,聘其女儿博尔济吉特氏为未婚妻,明安收下了聘礼。为了拆散乌拉与蒙古科尔沁的姻盟,努尔哈赤随即也向明安送去了聘礼,而且聘的是同一个博尔济吉特氏。《武皇帝实录》记载说:“太祖闻其女颇有丰姿,遣使欲娶之。”(《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这无疑把明安推向了选择的十字路口。明安经过冷静地思索之后,“遂绝先许之婿”布占泰,而于万历四十年(1612年)正月,在努尔哈赤送去聘礼整整十年之后,送其女来嫁,努尔哈赤以五十四岁的年龄娶了蒙古少女博尔济吉特氏。这次婚姻非同一般,这是蒙古同建州女真的第一次联姻,它开创了女真族——满族与蒙古族建立姻盟从而进一步缔结政治联盟共同对付明朝的先河,从此以后,建州不断地与蒙古王公结成婚姻,以加强和巩固这种政治联盟。努尔哈赤与布占泰二人对明安之女的争夺,理亏者应是努尔哈赤:明明是布占泰聘女在前,努尔哈赤聘女在后。但是慑于建州的兵威,明安只得拒绝“先许之婿”,而送其女嫁给努尔哈赤。这就意味着蒙古科尔沁部选择了建州作为结盟的对象。原本应是布占泰未婚妻的科尔沁蒙古的博尔济吉特氏变成了努尔哈赤的侧妃。努尔哈赤纳娶博尔济吉特氏的举措不仅仅破坏了东夷(女真)与西虏(蒙古)之间联盟,而且冲垮了布占泰的理智的防线,两次夺妻之恨,燃起了他郁积在胸的复仇之火,他要向自己的三个建州妻子复仇,要向努尔哈赤复仇。搁置在布占泰内心深处的、业已沉睡了十几年的要娶东哥格格的愿望重又在他心中浮起。他对建州的三个公主渐渐地冷谈。
布占泰在与努尔哈赤的第二次婚姻争夺战中遭受的挫折和羞辱,加速了他向努尔哈赤报复的步伐,也加速了建州敌对势力的迅速靠拢与结盟。在后一事件中,叶赫扮演了主要角色。
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叶赫与建州进行决战之后,叶赫急于和乌拉缔结军事同盟,为此它积极开展婚姻外交,打出的当然是老牌子——东哥格格。这时东哥格格已近三十岁,但是仍然秀丽无比。叶赫西城贝勒布扬古作为东哥格格的亲兄,特意告知布占泰,叶赫准备将东哥格格嫁给他,并且送来衣服、鞋子等物作为信物,(滕绍箴:《努尔哈赤评传》第102页。)以表示叶赫方面嫁女之诚意。这件事的用意不言自明,无非是要挑起乌拉与建州的更大的争婚之战,使乌拉最终摆脱政治上的摇摆状态,完完全全地站在叶赫一边。他的许婚乌拉,东哥格格可以借此得遂多年的内心夙愿,当然满心高兴,从此朝暮期盼;布占泰也可以借此发泄对努尔哈赤的满腔积怨,对其进行尖刻的报复,便爽快地答应,同意尽快迎娶。
与此同时,布占泰也采取措施修复与叶赫的联盟,他派出使节,就以前为了娶得努尔哈赤四女穆库什而把五十名叶赫俘虏交给建州一事向叶赫道歉,总算恢复了与叶赫的关系,后来又促成了叶赫嫁女给他的表示。布占泰还想尽办法改善同蒙古科尔沁部的关系,此前因为明安嫁女建州、冷落布占泰而造成的双方之间的紧张关系也渐渐升温,蒙古科尔沁部贝勒明安、翁阿岱、宰桑等也向乌拉示好,并且同意给予军事援助。乌拉等敌对势力的迅速靠拢,意味着乌拉与建州决战的日益临近。
第三节 万历四十年九月建州与乌拉之战
万历四十年(1612年)努尔哈赤亲自率领三万大军讨伐乌拉的原因,据《清太祖武皇帝实录》解析,有三条:一是乌拉掠夺努尔哈赤所属的渥集部内虎尔哈路二次;二是布占泰欲娶努尔哈赤给过聘礼、已经定亲的叶赫部卜寨贝勒之女;三是布占泰以箭射击努尔哈赤的侄女、布占泰的第二位建州妻子娥恩哲。
箭,箭无镞,用骨头或者木头制成,作为一种刑罚使用时虽不能致命,但仍能伤人,箭射出时发出响声,所以又叫响箭或鸣镝。鸣镝的发明者是匈奴单于冒顿(?—前174年)。公元前209年,当他得知其父匈奴单于头曼欲立少子时,他便以自己制作的鸣镝作指挥箭,指挥部下的士兵乱箭射死了头曼单于,自立为匈奴单于。(司马迁:《史记·匈奴列传》。)布占泰用箭射击娥恩哲是因为他要杀鸡给猴看,实际上他射击的真正目标是穆库什,但因为穆库什是努尔哈赤的亲生女,他暂时还不敢太岁头上动土,只好以娥恩哲当替罪羊。
响箭是女真人用来对付敌人的一种刑罚工具,布占泰以响箭射击娥恩哲,说明他公然站在了与努尔哈赤相敌对的立场,是对爱新觉罗的家族声誉的公开挑战。再者,布占泰娶妻叶赫一事一旦变成现实,不仅仅意味着自己的未婚妻变成他人的妃子,而且更为严重的是,意味着乌拉与叶赫死死地团结在一起,结成铁的联盟,将来鹿死谁手,甚至都不可预料。布占泰此举,终于遭致建州一击。
九月二十二日,努尔哈赤率领三万大军出征乌拉,二十九日抵达乌拉境内。努尔哈赤命令张扬黄盖,鸣鼓奏乐,建州军沿着乌拉河(今松花江)西岸行进。布占泰率领乌拉军开出乌拉大城准备迎击建州军,乌拉军来到乌拉河东岸岸边上,遥见河对岸的建州军盔甲鲜明,兵马雄壮,都吓得面无人色,顿丧斗志。努尔哈赤率领建州大军在乌拉河西岸顺流而下,连连攻克乌拉国的五座城寨,一直抵达乌拉河西岸、距离布占泰所居大城二里的地方,攻克了乌拉的金州城,并在那里安营扎寨。
十月初一那一天,努尔哈赤走出营房,以太牢(牛、羊、猪三牲全备谓之太牢)告天祭旗,突然发现东南方向有气,呈蓝、白两种颜色,直冲乌拉城北而去。建州军在金州城驻留三天,派遣军队四面出击,到处放火,要把乌拉河西岸的敌粮全部烧掉。乌拉兵白天出城,在乌拉河东岸列队与建州兵对垒,晚上则撤回城内休息。努尔哈赤的两个儿子,第五子莽古尔泰、第八子皇太极两贝勒想要强渡乌拉河进击乌拉兵,努尔哈赤对二人说:“不然,汝等出言毋若俘面取水之易也,须探其底里耳。欲伐大木,岂能骤折,必以斧斤伐之,渐至微细,然后能折。相等之国,欲一举取之,岂能尽灭乎?且将所属城郭尽削平之,独存其都城,如此则无仆何以为主,无民何以为君?”于是把在乌拉河西岸所攻取的六座城寨全部摧毁殆尽,把房屋和粮食全都放火烧毁,然后回到伏尔哈河安营扎寨。
布占泰发现建州兵还没有撤退的迹象,便派遣大臣吴巴海巴图鲁乘船前来,站在船上高喊着说:“恩父汗兴兵,无非乘怒而来,今恩父之怒已息,可留一言而去。”可是努尔哈赤根本不予答理。布占泰像这样派遣使者一共有三次,都没有什么效果,最后布占泰只好亲自率领六位将领,乘船来到河中,在船上先叩头,然后高喊着说:“乌拉国即恩父之国也,焚粮之火可息乎?”努尔哈赤披着鲜明的盔甲,乘坐着白色的骏马,率领诸王大臣从队伍中走出来,到了河水中,水深达到马腹,严厉地高声叱责说:“布占泰,先擒汝于阵中,已死之身吾养之,释为乌拉国主,仍以三女妻之,今欺蔑皇天后土,背七次盟言,掳吾所属虎尔哈卫二次,又欲强娶吾已聘叶赫之女,又以箭射吾女,吾将女嫁汝异国,原为匹偶,曾令汝以箭射之乎?若吾女所为不善,当来告我,天生爱新觉罗人,曾被谁责辱,汝试言之,百世以前汝或不知,十世以来汝岂不知?脱有之,则汝射之为是,我兵之来诚非,若其无之,尔何故射吾女?此受辱之名,我将匿之于心乎?抑将徒抱于九泉乎?语云:宁销其骨,莫毁其名,吾非乐于举兵,闻射吾女,故亲举兵来。”
布占泰回答说:“或者人以谗言令吾父子不睦,若果射汝女,欲娶汝婚,上有天在,吾今在水上,龙神亦鉴之。似此谗言,皆虚妄耳。”
布占泰的部将拉布泰扎尔固齐接着布占泰的话茬说:“汗有此怒,盍(何不)遣一使来问?”
努尔哈赤愤怒地指责拉布泰说:“拉布泰,我部下岂无似汝之人,汝尚以射吾女为无此事,娶吾婚为妄言耶?若事有不实,须再问,事已的矣,何以问为?此河安有不结之日,吾兵岂有不复临之理,彼时汝能当吾之刀乎?”
布占泰大惊失色,制止拉布泰,不让他胡言乱语。布占泰的弟弟喀尔喀玛恳求说:“汗若宽大其度,请决一言而行。”
努尔哈赤说:“尔果未射吾女、娶吾婚,可将汝子并大臣之子为质,方见其真,不然吾不信也。”说完转身回到营房去了。(《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据赵东升先生说,正在这时,努尔哈赤获得了蒙古科尔沁部贝勒瓮阿岱率军来援乌拉的消息,(赵东升:《乌拉国史略》。)所以他在宣布完要乌拉送十七人到建州作人质的决定后,便回营房去布置撤军的事宜,而把乌拉部君臣晾在了乌拉河中。
努尔哈赤率军在乌拉部留住五天,然后来到乌拉河边,在鄂勒珲通乎玛山上建造木城一座,屯兵一千人,率领其余军队回到建州。努尔哈赤这次远征乌拉有一个很重大的成果,就是在跟布占泰交涉后,把四女儿穆库什带回了赫图阿拉。这一结论我们是根据她后来先后下嫁给额亦都图尔格父子的史实做出的。
第四节 建州消灭乌拉
努尔哈赤自乌拉返回赫图阿拉后,就一直等待乌拉送人质来。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乌拉人质的来临。并且恰巧相反,倒是不断有不幸的消息传来:布占泰想要把女儿萨哈连、男儿绰启乃以及十七个大臣的儿子送到叶赫作人质;布占泰下定最后的决心要娶努尔哈赤下过聘礼的东哥格格为妻;建州的两个公主,即大公主额实泰、二公主娥恩哲,已被囚禁在高墙之中。这一条条消息像虫子一样啃噬着努尔哈赤的心。
十二月,有一道白气从乌拉国升起,越过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的宫楼的南面,直达呼兰哈达(即烟囱山)。(《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春正月,努尔哈赤在准确计算了里程和时间之后,亲自率领次子代善、侄子阿敏、大将费英东、额亦都、安费扬古、何和里、扈尔汉,这后面的五位大将即是后来的后金五大臣,以及将士三万人,直奔乌拉而来,布占泰本来打算在正月十八日送子女到叶赫作人质,就在乌拉派出护送人质到叶赫兼接叶赫新娘东哥格格回乌拉的使者起程的前一日,即正月十七日,建州兵已经抵达乌拉部。
建州军抵达乌拉后,兵分两路,一路由今桦甸境沿松花江而下,一路由口前出山,直扑孙扎泰城。进攻孙扎泰城之兵没有遇到顽强地抵抗,很快即将其攻克。接着两路大军汇合为一,攻克了附近的郭多城,傍晚建州军又开进乌拉已经撤军的鄂谟城,建州军创造了“一日下三城”的良好战绩。(赵东升:《乌拉国史略》。)努尔哈赤率建州军最后攻下的二城,即郭多城和鄂谟城扎营。
乌拉的富尔哈城位于富尔哈河口,是明初设置的富尔哈河卫的中心城市,在乌拉部内是仅次于乌拉大城洪尼勒城的第二大城。第五代扈伦国王古对朱延的长子台费喀(或称太安)是富尔哈城的城主,台费喀死后,其子孟起继为城主。在布占泰当政时,富尔哈城的贝勒为孟起之侄佛索塔。
第二天,布占泰率兵三万人,越过富尔哈城前来迎击建州军。
建州军领兵的诸贝勒和众大臣主张进击乌拉军,努尔哈赤制止说:“岂有伐大国能遽使之无孑遗乎?”接着他又把以前对大家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努尔哈赤的儿子古英巴图鲁代善、侄子阿敏,以及大将费英东、何和里额驸、达尔汉侍卫、额亦都、安费扬古等情绪高昂地说:“初恐布占泰不出城,尚议计赚之,今彼兵既出,舍此不战,兴兵何为?厉兵秣马何用?布占泰倘娶叶赫女,其耻辱当如何?后虽征之无益矣。今人强马壮,既至此,可与一战。”
努尔哈赤说:“两国兵连,必吾与子及五大臣身先之,但惜诸王臣等,恐有一二见伤,非为吾身怯惧而止之也。”接着他愤激地说:“蒙皇天眷助,吾自幼于千百军中,孤身突入,弓矢相交,兵刃相接,不知几经鏖战,今既欲战,即当战。”
努尔哈赤说完后,就披上了铠甲,并命令全军准备冲击敌阵。他手下的诸王、众臣及广大军士,唯恐他不同意交战,正在思虑之间,忽然听到他喊准备“冲锋”,全军顿时活跃起来,欢呼声响如同惊雷,震天动地,军士迅速穿上铠甲。努尔哈赤迅速制定出破敌攻城的决策,他对军士说:“倘蒙天佑,能败敌军,可乘势夺门取城。”于是建州全军全面出击。(《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布占泰率领三万军队步行,列阵迎敌。当两军相距百步左右时,建州兵也下马列阵,与敌兵对峙。两军的弓箭开始对射,双方射出之矢如风发雪落,声如群蜂鸣叫,杀声直冲云霄。这时努尔哈赤挥舞战刀大吼一声之后,率先向敌军冲杀而去。在他的带动下,建州的诸贝勒、众大臣以及全体军士个个奋勇争先,拼命冲杀,人人都想冲杀在努尔哈赤的前面,以便保证自己领袖的安全,这样,几万人的建州军就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不可挡的冲击力。乌拉军经受不住建州军潮水一般地强烈冲击,阵形顷刻崩溃,乌拉兵抛戈弃甲,四散而逃,乌拉全军十损六七。
就在建州军在富尔哈城外的旷野之战中开始逐渐占据上风的时候,富尔哈城城主佛索塔贝勒的两个儿子阿海和阿尔苏胡,身为乌拉部重镇的领兵大将,却采取坐山观虎斗的立场,在关键时刻没有向布占泰施以援手,二人反而鼓动其父佛索塔贝勒开城投降,这严重地动摇了富尔哈城守卫者的军心,(赵东升:《乌拉国史略》。)建州毫不费力地冲进了富尔哈城,佛索塔尽职尽责,力战而死;而他的两个儿子,阿海和阿尔苏胡,都投降了建州,他们的子孙后来在清代世代为官。
乌拉部的大城乌拉洪尼勒城自扩建至此,遭遇敌军进攻已有五十余年。扈伦国的第七代国王布颜是个很有才能的人,他“收服诸部,筑城于乌拉河畔洪尼地,自称为贝勒”。(蒋良骐:《东华录》卷1.)后来到嘉靖四十年(1561年),他废掉扈伦国号,改国号为乌拉。布颜还在这一年扩建了洪尼勒城,改称内罗城,又增筑了外城,称外罗城,建造了宫殿。乌拉的洪尼勒城成为当时东方第一大城。
布占泰的次子名叫达拉穆,是个文武全才,为人豪爽,精明干练,曾经受命掠掳朝鲜,征服东海,屡立战功,被布占泰指定为乌拉国的王位继承人。(赵东升:《扈伦探踪》。)在布占泰率兵进行富尔哈城决战前,他受命坚守乌拉洪尼勒城。
建州军在占领富尔哈城后,即刻冲向乌拉洪尼勒城。在建州军冲向乌拉洪尼勒城之前,安费扬古巧使计策,让部下亲兵换上乌拉兵衣甲,冒充乌拉兵从前线败回,混进了乌拉洪尼勒城。在建州军中,安费扬古首先率军进攻乌拉洪尼勒城,他一面指挥建州军竖起云梯攻城,一面指挥建州骑兵把装满泥土的土袋抛至城下,抛下的土袋逐渐堆积得几乎与城墙一般高。建州兵借助这些土袋登上城墙,杀向城门;混进城内的建州骑兵自内配合,乌拉大城的城门终于被打开,建州军蜂拥而入。达拉穆台吉看到建州奸细自城内协助破门,悲愤自杀,乌拉城陷落。等到努尔哈赤来到乌拉大城时,该城早已易手。安费扬古迎接努尔哈赤入城。努尔哈赤安坐在乌拉大城西门城楼上观察战场上的形势,欣赏着建州兵追杀围歼乌拉兵的一幕幕场景。在这之前布占泰听说都城危殆,急忙率兵突破重围,直奔乌拉大城而来,等到他率领不满百人的队伍接近大城时,只见早已陷落的城墙上飘扬着建州的黄、白、红、蓝四色旗帜,猛吃一惊,急忙率军飞马逃窜,恰被古英巴图鲁代善的一队兵马截住,布占泰估量自己的兵力不是代善的对手,便千方百计冲破建州兵的围堵率兵逃逸,他带领的队伍损兵大半,其余的也溃散逃窜,布占泰以单人匹马落荒而逃,直奔叶赫而去。一路上他收集乌拉残兵败将千人左右,最后落脚在叶赫赫尔苏河源的地方,筑室修隐。(《那拉氏宗谱》。)
叶赫看着乌拉独自苦斗,尚未来得及施救,乌拉已经灭亡。
这一仗,建州军消灭乌拉兵上万人,缴获铠甲七千副,其他各种器械不可胜数。建州军在乌拉屯兵十天,升赏有功将士,编乌拉民户万家。建州可谓吃得沟满壕平。
乌拉部自第七代布颜于嘉靖四十年(1561年)正式建国称王起,至布占泰于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逃亡叶赫灭亡止,计存在了五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