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祁念端着酒碗,下半句始终没想好怎么说。如果不能解释真正的缘由,不论怎么说,都似乎无法开脱她的行为。但祁念还是想说些什么,梦里的名节什么的她才不在乎,她只是不想让许淮阳感觉到不被尊重。
“那天你很好看。”许淮阳笑道。
祁念一愣,突然觉得心里一疼。不论如何,她能感觉到面前的许淮阳很难过,甚至很伤心,而且现在她基本确定是因为她了。
祁念仰头将一碗酒饮尽,又倒满。
许淮阳没有说话,也倒满一碗。
“我,我,我很抱歉……”祁念还是想不到该怎么说,将倒满的酒又饮尽。
“哈哈哈哈哈”,许淮阳突然笑道,“我一个大男人,我在干什么?”说罢也一口喝完碗里的酒。
许淮阳边继续给自己倒酒,边笑道:“那天你误闯军营的巡逻区,手下的兵抓你进来,但说你不像细作。”
许淮阳没看祁念,喝了两口继续道:“我看你也不像细作,但你那天行为确实古怪”,许淮阳笑了笑,“你下巴上当时有好长好深的伤口,我让人给你缝合你竟然都没醒,我想,你要么是功力深厚,要么就是还有我不知道的伤处伤得很重。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你,但看你脸上又是泥土又是血,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给你擦干净。”
祁念看着许淮阳,又倒满一碗酒。
许淮阳道:“后来你醒了,你刚醒的时候,我看着你的眼睛,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细作,可我确实需要知道你为什么闯军营。”
祁念低头喝酒。
许淮阳道:“后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不像刚醒来的时候了。”
“对不起……我……”祁念叹了口气,继续给自己倒酒。
“我们许家历代武将,我出生的时候,本来有三位兄长,但两年后都战死了。我母亲伤心欲绝,不想让我将来再上战场。于是,在我小的时候,我是被有些神志失常的母亲当女儿家养的。我父亲常年在外征战,并不知道。”
祁念一愣,她当时感觉到这位小将军不喜被说相貌,她只想调侃,但没想到这背后这么沉重。
祁念拿自己的酒碗轻轻碰了一下许淮阳的酒碗,饮尽了碗里的酒。
许淮阳也喝完又满上,笑道:“后来我逐渐长大,在同龄人的嘲讽中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又逢我父亲班师回朝,我的生活才逐渐回归正常。”
许淮阳觉得有点上头,推开了他身旁的窗户。
“那之后我父亲就将我带进军营,我从真正明白我身份的那天起,就发誓要与之前的生活彻底决裂。”许淮阳端着酒碗,看着窗外道,“刚开始,因为我的长相,有不少人还是嘲笑我。我就把嘲笑我的人往死里打。很长时间以来,我甚至一看到女子就厌恶。我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那么多愤怒。在战场上也一样,他们都说我在战场上像个杀神。”
祁念听着心里有些难受,也不想让许淮阳再喝了,于是起身想给许淮阳倒点茶水,但一起身突然觉得头晕,只好又坐下。
许淮阳又喝了口酒道:“身边的人没少劝我,让我尽量把这个执念放下,不要一点就着。我尽力了。”
许淮阳起身,关上自己这面和祁念的窗户,又给自己倒满酒,看着祁念道:“那天在军帐里,你那么说,我是真的生气了。”
祁念刚想开口再次道歉,却被许淮阳拦下。
许淮阳继续道:“可是你,当时你,让我忽然分不清自己想要发泄的到底是不是愤怒。”
祁念愣了愣,这时候许淮阳就算让她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她只好端起酒碗继续喝,却被许淮阳将酒碗按下。
许淮阳的手按在祁念的手和她的酒碗上没有拿开,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甚至没办法去思考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你像是有什么办法控制了我。我当时,我只想要你。”
“将军……”祁念说不上此时心里是什么感受,“我,我没有不尊重你。”
许淮阳拿开按着祁念的手,向后靠去,看着一旁道:“裴三公子是我的好友,但我此前确实没听他提起过定亲之事。总之,你嫁给他,挺好的。”
还是好友……祁念心说,这,许将军心里肯定更复杂了。祁念觉得心里充满了愧疚。
为什么我的梦这么真实?祁念忽然感慨。为什么梦里的人物关系也这么扎实?我不是要在梦里随心所欲吗?为什么我还是这么快就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牵绊住了?做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是应该很容易吗?怎么着,梦里也不是法外之地?我是来寻欢作乐的!我的现实生活已经很辛苦了,我为什么还是不能放纵?难道我永远也逃不出去?
祁念越想越委屈,她一把抄起刚才被许淮阳按下的酒碗一饮而尽,又再倒满,再饮尽。
当她再准备倒满的时候,许淮阳站起来夺走了她的酒碗。
祁念直接拿起酒壶,许淮阳劈手夺下。
祁念抬眼狠狠看着许淮阳,许淮阳道:“你不能再喝了。”
祁念腾地站起来,拿起桌上的剑,道:“把我的酒放下。”
“你要跟我打?”许淮阳问。
祁念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她赶忙拄着剑稳了稳。应该是刚才喝得太猛了,这一阵眩晕直冲上来,快速在脑中散开,让她一下就觉得飘忽了。
“你,你”,祁念不想就这样示弱坐下,于是不稳的身子整个都晃晃悠悠地倚靠在剑上。
许淮阳放下手里的酒碗和酒壶,打算过来扶祁念坐下。
祁念猛地抽出剑指着许淮阳凶狠道:“你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