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逐在窗边能十分轻易地听到外面的纷扰、惊呼、哭喊、尖叫,温玺宫上下宫女她的亲信皆早在一个月前就被她送走了。
曾经宫中名动京城的温玺宫终究成了一个空殿,外面喧喧嚷嚷的声音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大抵是他驱散了众人,甘逐垂下眸子,他最终还是给自己留了一份体面。
听着玉铃的声音,甘逐一点一点的推断出他的位置,一步一步,来了。
甘逐抬头看向他来的方向,面上无悲无喜,一双手撩起了最后一面玉铃,之见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亦走进来了一个人,初现庐山真面目,玉树临风,美眉朗目。
只可惜身上的铠甲太过锐利,沾了血渍显得眉目间锋利了些许,染了那温润之气。
甘逐想,大抵这一路杀来十分辛苦,四目相对双方竟生出了无数的凉意,若是幼时便知道这些,以他们彼此的性子怕是会选择从一开始就不相遇吧!
如此到今时今日,他们就都不会心软,这一刀下去怕也更干净些。
突然,“峥”的一声,甘逐向地上看去一个玉铃似是自己掉了下来。
甘逐叹了一口气,垂下头,捡起掉在地上的玉铃,怜惜的看着玉铃因摔下来碰碎的缺口。
“可惜了,你珍惜了好些年却仍旧逃不过破碎的命运。”
崇遥临的声音响起,不知道为什么原来温润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
甘逐眼里控制不住的模糊起来,强忍着泪意,说道:“你一定没好好喝鸢尾棠梨汤。”
崇遥临不知道为什么她事到如今还能想起来这件事。
可是甘逐却知道,他们年少时,骁勇候把他送来时,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那时他的声音也是如此沙哑。
她听见了,乐呵呵的在父皇和他父候面前把他带走了,做的就是鸢尾棠梨汤,他喝完后总是天天问她要。
他是骁勇候的独子,骁勇候大抵是不放心看到此景后不觉心情稍有放松。
央她照顾好这个比她还要大三岁的哥哥,她年少老成,弯着眉眼同意了骁勇候请求。
这个哥哥长的好漂亮啊,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姐姐们说她和他以后也许会结亲。
她知晓他的身子不好每日花各种心思给他做各种药膳,却从不让他知道美名其曰是御膳房的厨子做的,听他嘀咕御厨的手艺还没有他家的好。
质子大都总是受欺负的,可是她是父皇最受宠的女儿,连太子见了她都忌惮几分,她要护着的人自然能保他无虞。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崇遥临是不足月生下的天生体弱,说话久了声音都会带着沙哑。
鸢尾棠梨汤成了她的拿手好菜,却只为他一人做过。
每日中午必喝一碗,是他二人的习惯。
稍稍长大一些后,有了男女之防,她就再未去过他宫里,只是每日吃的药膳却日日都送。
那时起,他就一直是她的心之所向,她心里知晓,他有日日在屋内偷练武功。
是她偶然间发现的,他让她保守秘密,她亦把那当成她心中的小秘密,一心觉得那是他们共同的秘密。
只是没想到后来就是这个秘密让他与她成了宿命中的敌人。
甘逐眨了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站起身,捏着玉铃,看着他定定的说道:
“你一定没好好喝,声音又哑了。”
崇遥临看着甘逐的眼睛不知为何有些烦躁,不耐烦的说道:“男人就是这样的声音才显得不女气,有磁性。”
甘逐愣愣的看着他,他,从前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他只要一凑近跟她说话她的脸就憋的通红,后来他发现了,大笑,说:“我以后可要好好保护这副嗓子,有大用处呢,可以娶媳妇,哈哈哈!”
他们都变了,可是,她连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