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荣华深深吸口气,抑制着寒热交替鼻端那股喷嚏,这才欠身进了屋子,屋内并无什么奢华之物,只东墙上有一张山水大家的笔墨临摹,临窗一张炕床,毡条铺着上头有一方原木小几,上头有几样蔬果点心,座下脚踏边安着个方凳,上头列着一只小铜炉,燃着佛香。
炕床上坐着得却并非主持师太静安,乃是一位陌生的中年夫人,看装束云鬓堆纵,乌溜溜一片压着飞金,戴着翆白绉纱金梁冠,海瀨卧兔,白绫对襟灰鼠皮袄,月牙白色宽襕裙,面白如玉,丰脸富态。
随着云荣华打量对方,对面的人也细细瞧过来,那妙环似乎也有些意外:“咦,主持师太呢?”
那夫人只瞧着云荣华随口道:“主持有事出去了,静虚师傅领我进来,这会子大概出去正找你呢。”
妙环哎呀一声:“许是错过了,我出去找她!”说吧也顾不得招呼云荣华,一扭身便出去了。
她这么利落的跑了,倒是令云荣华不及告退,心中生出些古怪,但也一时不好发作,迎着那上首的夫人淡然一笑,对方倒是先开口,一边已经起身:“可是云家小姐?”
云荣华敛衽:“正是小女子,敢问夫人是……”
那妇人笑着殷勤下了地来,三步并两步过来拉过云荣华上下看顾,啧啧叹道:“静安师父好大的脸面,倒不曾想还在这藏着如此水灵的人物,看这面相,看这水葱似的人儿,着实令人欢喜。”
云荣华被妇人热切过头的模样看得有些发毛,不动声色将手抽回来退了半步:“夫人谬赞了。”
那妇人摇摇头:“哪里,我儿有你这等人儿给念经诵佛的,也是她往生造化,可怜我那宁馨儿哟,若是能成人,也该有姑娘半分灵巧。”
这么一说,云荣华自然明白,这位显然就是静安请她要诵经一日的主家,马夫人。
这马夫人不过是京中富户人家内眷,倒是比不得那些官眷,只不过她外子乃金陵御街朱雀街最大珠宝商号瑞东斋的东家,满京城上下富贵人家无一不在此间采买首饰头面,马夫人在官眷之中也有些脸面,又此人笃信神鬼,又喜布施,所以云荣华倒也听水仙庵小姑子们提起过这么一个人物。
只是云荣华平日在后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少同僧尼们来往,所以她本人是没见过这些水仙庵的大施主的。
今日得见马夫人,也是静安难得求到她面前,说到底她一直寄居于此,也曾几次拂了静安的意思,事不可执意而过,这是她前世的教训,故而这一次她到底没有拒绝。
当下敛衽再做了个揖:“夫人请节哀。”
马夫人拿着帕子在眼角掖了掖:“我听说要寻一个生辰八字如此讲究的人来,总以为难得很,却不想老天爷开眼,也是我家闺女造化,姑娘辛苦一日,我日后必然大大酬谢姑娘。”
云荣华淡淡一笑:“夫人不必如此,这也是小女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