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公公应了,他当然明白郑太后意思,说起来郑太后一向不太喜欢目中没有主子算计主子的那等子奴才,莫妈妈几个虽说是奉了莫凝的命,可要紧的是,如今郑太后没有了外戚,越发需要的是拉拢穆殷,替他给自己的皇帝儿子守好江山,买他一个好,自然对于前一位,只有舍了。
何况太后岂会不知道,莫妈妈的算计,她那个男人在苗寨中也是有些野心的,让这么一对夫妇掌控着镇北王府还不怎么要给日后惹出麻烦来。
郑太后没工夫等成了气候再收拾。
又正好可以卖个人情给穆殷,两全其美。
不说郑太后这边如何处置旁人,这边云荣华从那森森的大殿走出来,外头灿阳当空,扑面而来一股子暖洋洋的热照在她身上,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在冬日里居然浸透了汗渍。
跟随她进来的侍婢也不知道去了哪,许是郑家如今就这么被太后反手之间解决了,这些出自于郑家的便也自然不能存活,在这么一片偌大的宫殿中人的生命是如此的渺小。
如果太后再狠一些,或者动了什么心思,要碾死她的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就在刚才那么一会儿功夫,云荣华很清楚自己几乎就是在生死之间转了个弯,抬头朝着头顶的太阳看过去,阳光如此的明媚,刺的眼睛里流出眼泪来,这才让人清晰的意识到,她活下来了。
或者说,她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心念一动间,她突然朝着仁寿宫的大门口看过去,绵延的宫门外一抹黑亮大步流星的踏了过来,阳光披沥在他肩头流淌着黑缎子一般华丽的色泽,光晕笼罩着张俊美无俦的脸,手中的兜鍪上长长的羽翎微微抖动着,同他后背那副缎绒披风随风而动。
云荣华没有动,只是站在廊檐之下静静的望着来人,不错眼珠的看着他颀硕昂藏的身躯如同山岳一般,在她跟前站定了,与她隔着几步的台矶两两相望,风无声的轻拂,曳动彼此的发丝,静谧的岁月在其中流淌。
过了会儿,站在下方的男人一咧嘴,大白牙森然如雪,一双手臂大大的撑开露出宽阔无比的怀抱,就这么笑盈盈的看着女人。
云荣华亦是莞尔,芊芊素手轻提起裙裾,然后纵身一跃,就这么朝着人胸膛里头扑了过去。
穆殷稳稳当当的将小女人接在怀里,打横将她抱了个结实,然后狠狠的朝着她殷红润泽的小嘴啄了口,带着狠戾和无尽的缠绵:“春娘,想孤没!”
云荣华没有说话,只是用手环住了他的肩膀把自己紧贴在那坚硬又有些冰冷的胸膛,死死的抱住不肯松手,像是抱住了自己的生命一样。
穆殷只觉得裸露在外的脖子里有冰凉的水滴下来,怀抱间仿佛有一只小兽哽咽呜咽着,拼命的拽着他的衣领抽动着,那丹朱粉嫩的手指头上尖利的指甲划得他生疼的,他没有挣扎,只是把人搂的更近些,然后一叠声的拍着背哄:“好乖乖儿,孤这不是回了么,不哭了啊,乖!”
云荣华不管不顾的兀自在他怀里头宣泄,这一刻她无需伪装无需害怕,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尽情的宣泄出来,她知道她可以,而她也不想再伪装。
穆殷搂着小人儿哄了半日,丝毫没主意到周围动静,好半晌有个人一旁干咳了几声,他眼风一扫,熊公公陪笑而立,呵呵道:“太后吩咐咱家来,送二位贵人回府,外头马车已经备下了。”
穆殷也没客气,歪了歪头示意带路,熊公公好歹是宫里头太后跟前第一红人,平日指气颐使多了去了,不过在这位如今当红第一的阎王爷跟前,也知道太后都是有所顾忌的,他更是不敢丝毫怠慢,忙前头一路小跑的领着人出了宫来。
宫中作乱的郑家连同跟随他的那些党羽这会儿都被扫除干净,宫里宫外那股子压抑的气氛一扫而光,宫中这会儿来来去去的人脸上都多了些真心笑容,出了宫,街道上也明显多了些人走动。
官宦人家得了消息快的,门前已经起了大红灯笼有了几分年味,老百姓更是开始出来采购年货了,透过马车的门窗往外看,整个京城多少已经褪去了入宫前那份沉重。
不过毕竟元气大伤的,一时半会也没回复那么快,京城大道上来往多的还是全身甲胄的兵马,维持着京城内外治安。
躺在穆殷怀里的云荣华已经恢复了理智,眼皮子还有些红彤彤的的,不过宣泄过后情绪倒是好了不少,这会儿问道:“你身上的毒要紧么?能解了么?”
穆殷懒懒散散的像头休憩的豹子,闲闲道:“一点点狗屁玩意,伤不到本王。”
鉴于此人前车有鉴,云荣华抬起脑袋有些狐疑的望着,穆殷勾勾手笑道:“不信?要不要验验看?”另一只手大咧咧耷在她一张翘臀上上下抚弄:“孤会好好儿跟王妃证明看的。”
云荣华最是不耐他这么一副调戏人的摸样,偏这摸样也就她能瞧得见,却是外头说出去也没人信的,不由觉得牙痒痒,也不迟疑,一口就朝着那能下口的嫩处咬下去,偏人家皮糙肉厚的反倒是舒坦,只听穆殷很是欢喜道:“好乖乖儿,留着口劲道一会儿有你咬的。”
两个人正调戏间外头很适时的响起来:“回禀王爷王妃,到云府了。”
原本穆殷打算先回王府安置,不过云荣华一来担心云家此刻情形,且她是从云府入宫的,只怕老太太等的挂心,便想直接去云府报平安。
穆殷无事一身轻,如今大局已经得以控制,下头琐碎的事向来不是他喜欢干的,自有那爱干的人扫尾,且他如今功劳高,再事事钜细靡遗反倒是惹眼,干脆丢了手去陪着媳妇,说起来新媳妇到手这新鲜劲都还是没尝够呢,中间夹杂了多少事,这要想有个后,得猴年马月去。
索性陪着王妃一起过来,身后也不过跟了几个随从卫队,自然少不了瞿虎廖龙凌风耿文,这些人早就随着他束手于莫妈妈后没多久也悄悄随了过来,穆殷经营北地那么多年,又岂是胡鹏那么些人马能阻拦得住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作秀,太后懿旨早下,他不过是把原来大张旗鼓的进京变成了悄无声息,莫妈妈到底是宅门里的无知蠢妇,少了大局观念,郑经仕更是一个眼高手低的人物,失败并不奇怪。
太后要穆殷相助,自然不会不把莫凝给予的钳制交出去,穆殷跟随着莫妈妈一行进京不过顺势而为,也是舍不得云荣华落到人手里头委屈了,也省了他改头换面的手续了。
马车停下来穆殷一掀帘子先落了地,伸手又把云荣华抱了下来,他们这边动静,云荣华穆殷虽然没带着依仗,不过做得是宫里头的马车,那紧随着的又都是铠甲鲜明的,守门的早瞧见了,忙不迭遣了人进去通报,一时大门洞开。
穆殷还想抱着人进去,云荣华哪里肯给他这么没正行,挣扎下了地,二人并行而入。
从正门进到老太太的屋子需要经过大老爷这边的院子,镇北王夫妇入府满院子的少不得都被引了来偷偷瞧,有个老妇在这边望着穆殷二人过去,匆忙拐过院子朝屋子里走来。
白氏虽然是妾室不过因为如今当家,自然没再住在老院子,如今在正房西侧厢房这边安置,眼见得那老妇进来,白氏正在屋里里头磨盘,一叠声问道:“怎么样?”
容妈妈脸色发白,微微摇头:“是王妃和王爷,坐了宫里头的马车回来,说是给老太太报平安来的,那边正高兴着呢。”
白氏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脚一软,容妈妈唬得忙上来扶着:“姨娘您没事吧。”
白氏眼神涣散,拉着容妈妈手失魂落魄道:“他回来了?那不是说……刚才不是骗人的?郑家不行了?那我的女儿呢,月儿怎么办?”
容妈妈不敢答话,外头早探听着郑经仕被褫夺了爵位一家流放,立时三刻成行,便是连家人面都见不着。亏得太后还在,至少没砍了脑袋,可这流放,以自家小姐那身子骨,到不到的了都是问题,只怕是回不来了。
分明前一刻还是天堂,如今呼啦啦一下子什么都没了,只怕还是更惨。
“去,去送信给舅爷,去啊。”白氏忽然醒过神来,催促道。
容妈妈没动,只是咬了咬下唇,道:“姨娘,刚才门外小厮送了封舅老爷信,说奉旨川南太守,已经离京了。”
“什么?”白氏脸色越发的青白,果然是信不得的男人:“不,我还有儿子,妈妈,快,把小哥儿抱来。”
“姨太太。”外头有人喊了声进来道:“姨太太,老太太刚才发了话,让奴才送姨太太和小哥儿回老宅子休养,请姨太太赶紧收拾下行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