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妈妈眼珠子转了转,仿佛有几分心动,她身旁那个包的严严实实的男子却道:“吾等如何知道王爷诚意,以王爷身手,只怕不到京城,就该被王爷先解决了。”
穆殷哈哈一笑,那笑声在风雪之中压过呼啸的北风,声振寰宇:“尔等宵小,孤说了随你处置,放了人,要如何说便是,唧唧歪歪什么!”
对方道:“王爷请卸了手臂,吾才好过来擒拿,还请让您手底下这些人退出去百里,绝不准追击。”
穆殷道:“把王妃放过来。”
“请王爷先卸了手臂。”对方丝毫不肯松口。
穆殷双肩一动,格拉一声两条肩膀显得格外怪异的耸高了几分,两条臂膀无力得耷拉下来,只不过他眉头也不皱,对着身后手下道:“听到了?退后百里,谁也不许追击!”
黑风骑马儿希律律嘶鸣,马蹄儿混乱了几声,终究齐齐应了一声,隐没在风雪之中。
那黑衣人耳聪目明,早听出马儿确然已经退远了去,不由心下欢喜,几步上来递上一颗药丸子:“王爷,不是我等小心,这药还请服下,您放心,这不是什么毒药,只怕也没什么毒能伤得着您,只若是不服解药,您便无甚力气罢了,也省得我们在路上不放心。”
穆殷没有说话,只不过看了对方一眼,黑衣人便将药丸子径直送入他口中,看他乖乖吞下,堂堂镇北王如此听话还真是出乎意料,心中明白不过因为投鼠忌器,却也放心下来。
嘻嘻一笑:“想不到王爷您也有这般光景,莫非真以为咱们会得了您就放了王妃嚒,可惜,京城里可是两位都要的呢!”
穆殷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如同黑衣人预料那般发怒,只是突然蹲下身去,将一只手臂往地上狠狠一撞,突兀的一块便被送回,他用那只已经送回去了的手臂握住另一只一拉一送,便已经将另一只压进了肩窝。
黑衣人大骇,骤然退了一步,抖了抖唇道:“王爷想如何?要知道王妃也中了在下的毒,您就是不担心自己的命,就不怕王妃的?”穆殷已经站起身来,面露几分讥削:“用不着这般小心翼翼,本王说了随你进京,便无更改。”
说罢却也不顾对方脸上露出的尴尬,一把扯下肩膀后头厚重的狼皮披风,一抖手朝着云荣华兜头罩下,一把从莫妈妈怀里将人扯进怀里严丝合缝的裹紧,拥在怀里:“附近可有房屋?”
他冷眼看了下莫妈妈,很是不屑一撇嘴:“本王夫妇命在尔等之手,还怕逃脱了不成?若是本王的王妃有个万一,尔等准备如何向郑老贼交待?”
莫妈妈虽然不怎么乐意,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虽然两个要紧人物在手,却也一时不可太过,郑家如何处置是郑家的事,她们有求于人,无论太后还是郑则仕,都不会喜欢弄到手一对半死不活的镇北王夫妇。
她看了眼自己的男人,这个矮个子的苗人因为不太习惯于同城这边北方大雪天的冷把自己裹得跟毛球一般,外头罩着黑色的大风帽,整个人就跟只矮胖黑熊一般。
男人挥挥手有点不耐烦的道:“赶紧找个地歇脚,都快冻僵了,有老子的药在,他妈谁能跑的了!”
要说他跟莫妈妈之间也算不得上有什么夫妻情分,只是利益所趋,南边苗人在汉人眼里都是异族,平日要交的赋税徭役都比中原重,若不是跟西宁侯家的人攀扯上这点关系,他那寨子也逃不脱同样被剥削了的命运,莫妈妈跟他的时候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容貌也长的不怎么样,可人家是西宁侯家嫡小姐跟前的大红人,又有求于他,他便在当初提出要娶了这位,跟西宁侯家小姐有了这么千丝万缕关系,果然西宁侯甚是照应,免了寨子里不少徭役和赋税,在当地便是州府大官也得卖他这小小寨子一份薄面。
他也知道人家要这么一门亲图得是他那点能耐,这些年他可没少替莫凝做事,养了那么一批死士,又弄出了不少伤天害理的玩意,这些东西在苗人这也是不能轻易做的,当地有祖宗传下的规矩,可规矩不能当饭吃,为那点权势和地位他便没有把规矩放在眼里,只是规矩可以不尊重,做蛊这种事却不是轻易的,伤天害理的东西总是缺德,耗费金钱人力,也不是说能养就能养,亏得莫凝不过那这个在后院那点地方折腾,也终究供应有限,不然这种玩意若是能大量的生产,天下就成了苗家的了。
如今养着的死士亏损了不少,那也是用蛊养的,少一个没一个,他是万分心疼,不过如今两个大人物在手里他倒也觉得不亏,有莫妈妈搭线,等把这俩个送到京城贵人手里头交差,他婆娘就是镇北王府里头一号人物了,那他在西南那边也能越发耀武扬威。
得了这么两位人物心里头得意,越发想着日后的好日子,就有些不耐烦在这么大冷天气里头待着,按着莫妈妈的意思大概这会儿要再上路的,不过男人对自己的药极有信心,压根不担心穆殷敢跑,便就急着要歇一下脚。
官道出去没多久,道旁有一处野店,挂着的酒幡已经冻住在挑头上,里头简陋,来往原也不多人进来,不过这会儿天地风雪连天,道上几乎没什么人来往,平日也就是迫于生计的偶尔有个打猎下来换酒饭的,进来屋子大堂里有燃烧着的火盆,隔着厚厚的棉帘子,里外两重天。
进了里头所有人都觉得浑身的寒气总算是热了几分,隔开外面呼啸如狼嚎一般的风雪,几个人冷不丁陆续打了几个喷嚏。
为首男人只觉得在外头冻了那么久可算是舒坦下来,嚷嚷道:“店家,整壶酒来。”
莫妈妈瞧着穆殷谁也不搭理打横抱着云荣华上楼去,颇有些不放心:“当家的,看着些人,要是跑了可咋办!”
男人嗤一声道:“他要跑,你我追的上么?有我的药在,有你给俩小主子下的蛊,他投鼠忌器,不敢跑。”
莫妈妈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的药可当真有效?上一会不是说非死即残的?合着他睡了这么些日子,还不是醒了过来,差点就坏了姑娘当初定下的大事。”
男人松了松身上裹着的大毛料子:“你若是不信,那就自己个上去看着呗。”
莫妈妈皱了皱眉,冲自己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阿贵上去盯着些,一边又道:“总之小心些的好,赶紧给胡鹏和京城送信去,让那边来人一块押送,穆王爷可不是旁人,京城可看重的很呢。”
穆殷已经在店里头简陋的房间里,让店家烧了柴,店主人自然舍不得这么奢侈,不过当穆殷把挂着腰际的一块羊脂白玉递出去,那店家便也就没什么话了。
把柴火盆子放在屋子里四角,又烧了热水送进来,很是识趣的退了出去。
屋子很快热了起来,云荣华终于慢慢的觉得骨头缝里的寒气开始消弭,麻木了的脸一点点松软开来。
穆殷并没有将她身上裹着的狼皮解开,只是将她一双手捉在自己的大手里,身上的铠甲已经被他解开扔在一旁,他把她的手握紧了贴在自己的脖子边:“还冷不冷?”
那一瞬间云荣华觉得眼皮子有些发涩。
就在那几乎要将她冻僵了的冰天雪地里,她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义无反顾出现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