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合该命里注定的孽障,要说云荣华对穆殷这种经历沧海三山的人物来说,也并不多稀奇一个女子,偏偏不巧合了眼缘,原本在女色上不十分在意的,偏这里头花了多少心思才把人弄到手,便比别人多了几分珍贵。
穆殷同别的富贵人家头一个娶亲的愣头小子不同,阅历多了自然也懂得多一些,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倒也不惯藏着掖着,看小丫头入眼就多几分在意,知道云荣华年岁小脸皮子薄,自然没他那么厚实。也是云荣华的运道,相敬如宾的夫妻固然好,可也少了几分主动,穆殷毕竟比别家要老成,就是在夫妻关系上,也懂得主动哄着些。
夫妻俩亲亲秘密的在云荣华身边丫鬟婆子瞧着也是欢喜,大家伙只当不曾看见二人亲密忙乎着,私底下都是笑眯眯的。
云荣华倒被他这么大大方方直白的问问得有些不得劲,心里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要说亲近她跟这人是再亲密不过了,可做夫妻的几个月下来正正经经说话都没几句过,更不要说是夫妻闲话了。
要说起来,两个人拿交易说正经的事是有的,私底下不正经的也不是没有,当着光天化日的却有些不习惯穆殷对她的亲密,这会儿心思却又实在复杂。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穆殷身子不好,日子拖得越久,外头那么多将领总会闹上门来,曲先生没少提过这些,索性今日闹得厉害,不如就打破僵局,身边有忠心耿耿的人她觉得不是没有顶不住的,正经是王妃,只要朝廷不撤了镇北王府,她不信真就没有抗衡的力量。
只不过这是无奈之举,穆殷久不露面总归是硬伤,镇北王府没有男主子撑腰以后日子也是难过,虽然她做好了准备毕竟这不是她想要的,埋怨是有的,但是穆殷是为救她伤了的,她不是那么没心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里头的好歹。
但是跟王府待了几日,虽然心里有准备,但是两个孩子闹心也罢了,府里上上下下都是陌生的,一大家子事都要她操心,还有那么多女人,今日看着这许多各色各样的女人她就不觉心里头烦躁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这个世界法则,男人三妻四妾又不是新鲜事,何况这位还是一位王爷,这么多人又都是前头就有的,理智上来说,她是不应该这么闹心的才对。
云老太太也好,身边的嬷嬷也罢,哪个不是私底下说了不止一次,这男人身边总归不会只守着一个,只要她牢牢坐稳了正室的位置,旁的都不是顶顶要紧,这年头女人说情爱可是笑话,哪一家正室会跟自家夫君要这些,能有夫君看重,儿女敬重,那就是最完美的了,旁的就有些肖想。
她应该是明白的,也这么做好了准备,但是心里头火气却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被人咄咄逼人的时候她看着是没发火,但是这么破罐子破摔就准备由着胡鹏胡夫人逼迫也不挣扎又何尝不是因为她懒得去替穆殷遮拦,可穆殷突然就这么出现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撑场子,她又觉得心里奇奇怪怪的越发古怪了。
那一刻她是欢喜的,但是看到胡夫人当着她面邀宠又平白恼怒,那抢白的话说的有些冲可不是装的,她压根不在意什么知书达理的贤达,也没那装贤惠的豁然,她一点也不想通过让丈夫雨露均沾来做一个贤妻,但这样的念头又已经和她的初衷远离了。
她应该是豁达平静的将穆殷后院的女人都摆平的,穆殷要的不就应该是这样一个贤惠的王妃嚒?胡夫人跋扈她可以打压,那么多女人里头有懂事的她也应该提携,但她什么也没做就这么和穆殷走出来了,如今她这个王妃大概坐实了嫉妒不贤惠的名声了。
她垂着头不说话,穆殷倒也没强求,拉着她手看前头摆放的差不多了,便径直过去,手心里头并不太暖,云荣华从怔忡里回过神来,扭头问道:“王爷是没事了么?那毒解了?”
穆殷没回答她,拉着人走进了抱厦里头,热气腾腾的饭菜冒着香气,这边窗户格子上都镶嵌着玻璃外头亮堂堂的,有玻璃的院子也就只章兰阁和他的宣仁堂。
伺候的人都已经很长眼的退了下去,守在外头不远不近的,穆殷同她分坐上桌子,瞧了眼餐桌上四菜一汤的布置,笋丁油爆虾,糟漕鸭舌,羊肉羹汤,高汤白菜鸡头菇。
知道云荣华在京城里头习惯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王府因为他素来简朴不喜铺张菜品方面也就简单,只怕是不合胃口,就道:“平日让厨房做些你爱吃的,一些吃食倒不必拘束,同城水陆交汇,虽然比不上京城,想吃什么也不至于非要忍着,既然你已是王妃,府里以前规矩不合的,改了便是。”
云荣华也不知听出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只垂着手玩弄手里一撮流苏子,穆殷行事说话一向干脆利落,实在难得在一个人跟前那么罗唣,偏眼前这个又不搭腔的,低着头露出一截子雪白细腻的脖子来,日头晒进来越发莹白如玉,看得人眼热。
但这会儿实在不是机会,喉咙里头发痒忍不住握拳咳了咳,压下翻腾的腻味,女人家弯弯绕绕的心思照着穆殷的性子是不乐意猜的,只对这一个多了几分耐心,这会儿却也懒得再跟着看个脑袋瓜子,索性把对面那一个一把拉了过来,坐在自己大腿上捏着人下巴往上抬:“好了孤同你说话,怎么就不理人,都是孤惯得,要不乐意看见那几个,孤就发话不许出院子门,没得到你跟前打眼,孤知道这些人碍着你不痛快,不过之前也不知道有你,好在几个没名分的也不难打发,孤养着那些个也只是做给人看的,等过些日子名下几个将士也该成亲,都放出去便是,其他三个柔儿是母亲赐的,不过是养着病的,不会跟你惹事,胡氏倒是个刺头,只这个麻烦过几日也就不是了,王氏蹦跶不起来,等你在这里住惯了,到时候也就没什么人来烦你了。”
云荣华没琢磨他话里意思,倒是忍不住道:“王爷这是在替妾清理门户么?倒是大方。”
穆殷偏头戳了戳她鼻尖:“小东西在孤跟前埋怨那么几日,当孤是聋的?你要把孤后院的翻了天去,要孤给你撑腰,这会儿孤不给你撑着来了,还不满意?”
云荣华噌一下子红了脸,不曾想胡言乱语的只当人听不到,却不想都给人听了个全,心思被人看透了再脸皮厚也撑不住,扭捏着就要往下滑。
穆殷叹气捉住了人:“宝贝儿别动,你这是要孤的命唷,”忍不住又是咳了几声才道:“都是夫妻了心里头想什么就同孤说,孤既然娶了你,有孤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你,你也同孤好好儿过日子好不好?嗯?”
生病素来是镇北王穆殷厌恶的事,但是几日躺着却也难得让他听到了好些也许睁开眼一辈子听不到的话,这小妮子藏话藏得深,若是没这么一出意外,他还就真不知道她那些个惊诧的想法。
唯一不是给不起,而是愿不愿意给。
云荣华心里有些意外也有些震惊,穆殷这会儿跟她认识初的那个王爷是不同的,不同什么地方一时又很难说,只是这么温和的语气可不像是一个铁血王爷会说的。
她扭头想要去看人,不过穆殷板着她不让动弹:“小丫头,孤总归比你大了许多,要走也会走在你前头,人这日子过一日少一日的,孤也不喜欢那些个矫情的天长地久屁话,既然咱们做了夫妻,好好儿处个十年八年的,那些个不高兴的事,该丢的就丢开,只做自己欢欢喜喜的事,临了你以后回想着也是欢喜多一些,总比逼着自己不痛快的过好,嗯?”
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性感无比,对于穆殷来说这样的话等同于情话大概这一辈子也不会再说的,云荣华是聪明的何尝听不出里面的意思,这让她越发的意外也在心里一角滋生出酸涩来。
穆殷还是看出她的逃避也知道她的恐惧,她不愿意交心只是因为这个世界同她是格格不入的,婚姻可以是交易但是感情不行,从一开始她只抱着这是交易而此刻,穆殷居然要她的感情了。
但是否能交出心去她实在有些茫然,穆殷在她面前迈了极大的一步源于他的成熟,但云荣华却还是感到不安一时沉默。
穆殷把她抱在怀里两个人背靠着胸坐着,中午的阳光穿透了明亮的玻璃射进来,锦缎一般覆盖着,墙角藤蔓摇着兰花的枝蔓一朵朵的兰花滋蔓的舒展,在五光十色中素雅的开着。
“王爷,王爷。”难得的静默被外头急促喊声打破,曲向川急急忙忙挑了帘子进来,因着他是穆殷身边最亲近的谋士外头守着廊下的婆子丫鬟们不敢拦,倒是让他径直进来难得一张弥勒佛的脸上都是紧张:“王爷,强行运气只怕走了毒气,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