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妈妈说着小郡主,却又拿眼偷偷瞧上头云荣华,看她不作声越发道:“小郡主哇,王爷已经迎了新王妃来,便是你们的新母亲了,赶紧拜见了,要不然可该让人笑话您的!听老奴的话吧,不然,若是王爷可就该发火了。”
小郡主却是板着个粉嫩张扬的小脸压根没听着,道:“你说她是我们的娘亲就是了么?父王呢,父王怎么不来说,是不是你这坏女人把父王给藏起来了?打量人不知道使坏呢,我们要见父王,你把父王交出来!“
咚一声只听上头云荣华将手里的茶盏往桌面上头用力一放,这才把目光正眼瞧了过来,一双清凌凌的眼珠子冷冷瞧着绯红一张小脸指气颐使的张致,那眼神直勾勾看得小丫头不由得一缩脖,随即却是哇一声哭了出来:“娘,我要娘哇,娘呀!”
云荣华恍若未闻,只却将目光瞥向了何妈妈:“平素,两位小主子也是这么没规没据的在人前嚎啕不成?”
何妈妈冷不丁被云荣华问责,有些抹不开脸面,讪讪道:“回王妃的话,小主子平素都是规规矩距的,屋里头几位嬷嬷也都是前王妃亲自定的人选,从未出过岔子的。”
云荣华呵呵一声笑开来:“那这么说,倒是因着本王妃的缘故,才让两位小主子这么放诞的咯?”
何妈妈哪里敢接这句诛心的话,低了头不敢言语。
偌大的厅堂中就听着穆娇娘嚎啕之声贯耳而过,传到了厅堂外头,一旁的穆宇轩迷迷茫茫瞧着自己姐姐哭得越来越大声,抽了几下鼻子,也开始咧开嘴巴哇了出来。
这二重奏在大厅上下顿时如同水漫金山般抑制不住,令整个向来肃穆的正殿大堂变得有些不庄重起来。
云荣华置若罔闻的由着二个小孩子哭了会儿,才对着何妈妈招手:“妈妈过来些。”
两个孩子声音不小,别人说话便有些听不太清,何妈妈看王妃唤她,便走近了几步在下首垂头,只听云荣华曼声道:“本王妃同王爷车程晚,头里大车物件都由几位妈妈和贴身丫头早一日督运过来,想来这会儿应该早到了不?妈妈既然是本殿的主事,这些事便该是您老负责的,她们如何安置?物件可有点清楚了?清单可在?东西入了库房没有?”
一旁还有两个孩子肆无忌惮哭闹,连何妈妈都觉得这实在没个体统,只不过今日之事,也不是没迹象的,如今上下莫不是存了看新王妃有些什么本事的,这头两个小主子又都是精贵的,平日也没什么人敢招惹,何妈妈只觉她也不是没劝过,好言好语,威胁哄骗的,小主子不肯听,她也是没法子的不是?
可这么放任便是新王妃没什么本事,今日若是她不能制服得了俩孩子,日后也别想在这王府立足,若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声色俱厉,却是失了慈悲,长辈不慈,虽然比起晚辈不孝名声上不如,可这不慈的名声要是传扬出去了,王妃的脸面也就下了,日后她在王府要立威,只怕不容易。
大家伙无不存了看热闹的心思,只看这位年岁也就没大多少的王妃如何处置,看云荣华不搭腔难免有人生出些许轻忽之意,连何妈妈也觉得这样子实在是丢王府脸面,也不知王爷怎么就娶了这样一位没什么本事的王妃回来,比起头一位,可是没法子比的。
然则这会儿云荣华不理不睬那头,却是把自己叫过来问了这么一个问题,骤然之下她毫无准备,耳朵边还是两个此起彼伏的哭声,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讷讷间不知如何回答,云荣华却是好整以暇的又问了句:“怎么,此等事妈妈莫非不知道?如何不回话?”
何妈妈心说哪有一旁小孩子哭得惊天动地您这没事人一般问这个的,可主子问话不能不答,忙道:“回王妃话,人前儿个已经到了,几位妈妈姑娘们都安排在后寝殿安置,东西都点得差不多,过会儿便送账本过来给您过目。”
云荣华淡淡道:“何用过会儿,这会儿正好,你去让我那几位妈妈和丫头们过来,正好我也有话要问。”
何妈妈愕然,偷溜了眼一旁两个作怪的小主子,没搭茬,云荣华眉目一挑:“怎么?有什么不妥?”
何妈妈忙将瞄着一旁的眼风收回来,却犹豫了下还是道:“王妃娘娘容禀,这两位小主子这么哭下去究竟不是法子,库房的事一时半会究竟不着急,不如先放一放?孩子小,哭着久了万一哭得嗓子疼起来,只怕又是一桩费神的事呢。”
云荣华冷冷道:“妈妈的意思,便是两位小主子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就是本王妃的不是了?那要你们这些个奴才做什么?本王妃的行装倒是都不要紧,须得我哄两位太平了,才是要紧的?”
何妈妈悚然一惊,只觉着话问得不是滋味,不敢搭腔低下头去。
大堂之上只两个孩子毫无顾忌的嚎哭,大小丫头婆子俱都是低了头去不吭气。
云荣华目光扫过众人,不由得冷笑,莫凝在的时候这些人如何敢就这么任由两个孩子哭闹不已,却是没有一个人劝的,面上一副惧怕的样子,心里头少不得都是要看她热闹的。
真正就是当她好欺负。
“既然何妈妈不乐意去叫人,来人,刑姑姑,你去,到后头把人叫来!”云荣华道。
刑姑姑忙上前敛衽一礼,只当没瞧着那两个小的哭得稀里哗啦的热闹,径直走了出去。
云荣华倒也不急,只又慢悠悠提起手旁的茶盅吹着,浑然不觉那哭声震天响,下头人也不敢说什么,只何妈妈是不是抬头看过来,那眼珠子咕噜噜转着,闪烁不定。
不多一会儿功夫,刑姑姑便领着人从外头掀了棉帘子进来,带进一股子凉飕飕的冷风,不经意吹着下手站立着的何妈妈身上,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习妈妈葛妈妈同另外两位押送云荣华贴身物件的丫头平巧瑞香前后脚进来,大概是刑姑姑早提醒过,几个人只当没有瞧见两个哭闹不已的孩子,对着上首的云荣华纳头就拜,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
云荣华那刻意收敛的神情这会儿才露出几分真笑意来,忙不迭抬手来扶:“都起来吧,多早晚不见,路上可还安稳?妈妈们身子好?”
几个人互相瞧了眼,习妈妈是个机变的,上来回话:“托王妃福,路上倒是太太平平的很。”
云荣华很是高兴的点点头:“妈妈辛苦了,那些个物件可有收拾妥当?旁的都不要紧,只是老太太给的写贵重物件要妥帖放置,都是老人家心意,积年的老物件了,要用些心思才是。”
习妈妈听了这话,却是露出一丝为难来,沉默未语,云荣华仿佛瞧见了不由问道:“妈妈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习妈妈跪着地上道:“不敢瞒着王妃,老太太送的物件里头一方前朝的芙蓉斗彩锦鸡图美人瓶昨个儿在入库前不小心摔了,还请王妃恕罪。”
云荣华面色顿时一变:“怎么会?!这可是老祖宗亲自点送的,要放在寝房里头的,再三提点了要仔细,你也是老人了,怎么这般不小心!”
习妈妈忙磕头道:“是老奴的不是,前头到了总共三十四车大件,老奴同葛妈妈还有两个姑娘点看着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一时没顾着就摔了,奴婢是有负王妃嘱托!还请王妃责罚!”
云荣华面色不佳:“这么些紧要东西如何这般不仔细?忙不过?府里头没指派人手?岂会忙不过来?”
一边说一边就将目光转向了何妈妈,那何妈妈也是精怪,直不棱登就跪倒在地磕头道:“哎哟王妃明鉴,奴婢可是早就派了人过去帮忙的,只是库房人手一向就这么些个,满府又都忙着迎接王爷王妃,实在指派不出再多人手,这可是原来王妃在的时候就定下的章程,老奴不敢有违。”
何妈妈口口声声便是拿出前一位王妃的章程来,也不说没办好,只把莫凝时不时就抬出来膈应。
云荣华在上头皮笑肉不笑道:“妈妈这话就奇怪了,本王妃还不曾说什么,您老人家喊得什么冤?”
何妈妈讪讪一笑:“这,这不是奴婢怕王妃责怪么,阖府上下因着王爷王妃回府,忙的后脚跟打脑勺的,生怕出了岔子,王妃您也是知道的,咱们王爷素日都只爱舞刀弄棒的粗使玩意,府里头上下难免有些手粗,且王爷说过,前线将士辛苦,旁人不知,他老人家是知道的,没得府里头还用那些个妇人精贵的东西,磕着碰着也不好伺候,平白只是中看不中用的,还不若换些银两去替为国捐躯的将士们收殓棺椁,奉养孤寡,故而府里上下都不常置办那些精贵的东西,许是这些人不知道京城王妃娘娘您的东西同府里是不一样的,所以难免不尽心摔了,还请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奴替她们担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