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尘低着头靠在铁栅栏上,手里紧紧地握着那部手机,这里是医院的东南角,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木还能看见医院病房的一角,闻尘很简单的打晕了赖一,逃出了公共电梯,至今估计赖一还躺在冰冷的电梯间里等待救援,闻尘有点呆,但是他知道,最危险的地方相对还是安全,尤其是他现在明白当局的意思,也明白龙老头留下的信,闻尘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世界不是他所熟知的,他甚至陌生的有些惊人。可这个医院却给予他相当熟悉的感觉,这种熟悉似乎印在骨子里,刻在脑海深处。
闻尘一直在观察,在思考,龙老头不告而别,忽然出现的嵇局长和赖一似乎都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这个时代的发展速度太快了,快到闻尘有些自顾不暇,他可以接受那道茶色的屏障,也能接受电梯样的交通工具,但他接受不了赖一给他的信息,更家加接受不了赖一对历史的蔑视和令人惊悚的价值观。
天气似乎变了,变得有些潮湿和闷热,空中隐隐的云层似乎被调集,连风都有些喧嚣,闻尘知道要下雨了,可现在他必须静悄悄的等待,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迅猛抽身的时机。其实本身闻尘是不相信龙老头的,自始至终闻尘似乎都是一个人在跟想象中的一些东西斗智斗勇。就像是现在的云层,闻尘不知道云层之上有什么东西,但闻尘必须防备,防备或许是龙、高达什么一系列的东西,杞人忧天是闻尘的本分。
不一会儿,雨就从稀稀拉拉变成了倾盆,闻尘默默的把公文包抱在胸前,坐靠在地上,耳朵和眼睛警惕的搜寻着大雨下他能得到的所有信息。不远处的街区内,一个弓着身子的黑影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在垃圾桶内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宝贝。身后静静的站着几排全副武装的士兵。黑影似乎对垃圾桶内的东西不太满意。
“太糟糕了,你们现在都不剩饭的吗?外卖盒子比我都干净。”黑影转过身来,灰褐色的绷带遮挡住皮肤,臃肿的棉袄还在滴着雨水,只有伞下一双阴翳的眼睛反射着街边路灯的颜色。
“这只小老鼠似乎很聪明,我要你们去找他,活着抓住他,少几只胳膊断几条腿的都没有关系,但我要活人,只要活人,这是特战课的要求,从现在开始,你们拥有星际委员会的最高权限,调动你们所有的资源,无论是监控、卫星、还是什么?母星的资源随意你们调配,我要一个活着的能说话的闻尘,但你们还要小心,我们这次的行动涉及最高机密,小心联合舰队防务部的人,他们似乎想拿这件事跟他们示好,所以我们一定要先他们一步,抓住这只身上抹了蜂蜜的小老鼠。尤其加强对特区的防务,我们的手暂时伸不进去特区,绝对不能让小老鼠一路爬进特区。”绷带男说完后又转身投入垃圾箱寻宝,士兵们迅速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有谁带了饭,吃剩的也行,我今晚还没吃晚饭呢?”绷带男似乎有点惊奇的转过身。
“素质这么高的吗?不剩饭可是人类发展的弊端呀!这个时代有点难为我这个老要饭的呀。”
雨势渐大,闻尘还是守在医院栅栏外,他似乎透过雨幕能听见隐隐的脚步声,脚步声渐行渐远,现在是宵禁时间,任何在宵禁时间在街上跑的人,都不会是正常人。闻尘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悄悄地从翻过铁栅栏,从角落里观察整个医院。
医院在雨后更加清晰,二层的洋楼,非常古典的中式建筑,甚至连窗户都充斥着一股上上个世纪的味道,院子里的花香变淡,原本盛开的花朵在大雨中花瓣被打的七零八落。闻尘抬起头看向整个医院唯一还亮着灯的那个房间,那是二楼的最角落里。闻尘觉得龙老头能够选择这里让他修养,必然存在着什么原因,而似乎今晚,有那么一扇大门等在这里,等着闻尘轻轻推开或是一脚踹开。
闻尘尽量避开四周的摄像头,其实闻尘也并不掩饰,他很明白这种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行为是不可取的,他只能赌一手龙老头的选择,这个屋子的主人是龙老头所信任的。刚推开门就能看见整个大厅里似乎刚搞完什么宴会,大量的气球装饰在楼梯屋角,桌子上摆着整齐的菜肴,菜肴甚至还冒着热气,这对于一个大病初愈,紧接着淋了半天雨的饥寒交迫的不速之客是一种诱惑。可惜大厅里的灯光似乎没有开,周围也是冷清的要命,一种莫名的怪异在大厅里弥漫开来。
“如果用这种方式的诱惑,我觉得可以加上几个收拾得体的萌妹子。”闻尘似乎假装犹豫了一下,说着话一屁股坐在了客座上,伸着头仿佛一只待宰的公鸡,四周环视着想要找到主人的身影,大厅里的灯忽然点亮,闻尘不适应的眯着眼睛,用湿漉漉的手抹了抹眼泪,然后重新审视起了大厅,之前他经过大厅从来没有认真的安静的欣赏过,都是匆匆忙忙的经过。闻尘眯着眼睛环视四周,这张长桌上面吊着一个极其浮夸而璀璨的吊灯,四周用玻璃代替瓷砖,一尘不染,闻尘能在玻璃上看见自己,一个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胡子拉碴的丧家之犬,用丧家之犬这个词来描述自己过于合适,闻尘甚至都没有发掘到这个词语的贬义,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向长桌右侧的两派欧式楼梯,楼梯健美似的展开两条坚实的臂弯,泛着青色的大理石在灯光下显现出沉重的反光,楼梯间挂着几副油画,大部分都是一群小孩笑眯眯的站在一棵大树下,大树似乎在大部分画里都开着粉白的花朵,闻尘看粉白花朵似乎有些碍眼,又有些疑惑,似乎有些记忆想要冲出大脑,但是被自己的理智所屏蔽,这是种奇怪的感觉,又熟悉,又陌生,理智似乎在提醒自己什么,但自己又屏蔽了这些东西,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这种感觉。
“坐在了自己最熟悉的位置上,有什么感想呢?闻尘?”略微带有一丝戏谑口吻的话语让闻尘很不爽,他转过头来看向说话的人。睡衣睡裤和一个极度滑稽的海绵宝宝的帽子,可是没有脸,没有躯体,仿佛一个透明人穿着睡衣站在闻尘身后,声音也从虚空中传来。闻尘自认为从冬眠醒来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此时都有些腿软,后背发凉。透明人径直走向主座,坐了下来。
“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安娜,是台计算机,和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我有思想,喜欢说烂白话,同时是这个疗养院的院长加主治医师,之前我们有过对话,看来你对御姐的声音不怎么感冒呢。”前面的声音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少年,从御姐两个字开始就变成了闻尘很熟悉的电子音医生的声音。闻尘很不愿的接受了这个设定,强行压下一身的鸡皮疙瘩,抄起了面前的一个鸡腿大口啃了起来,顺便口齿不清的问道。
“你和安娜妈妈什么关系?还有这是什么地方?龙老头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里曾经是个孤儿院,孤儿院的院长也叫做安娜,你在这里长大,看到墙上的油画了吗?这是安娜妈妈为你们画的,每年的桃树盛开花朵,安娜妈妈都会画这么一张画挂在这里。”
闻尘嘟囔着嘴,一边狠狠的扯着鸡腿上的肉,一边指着画说。
“那为什么没有我和张小喵?我好像完全记不清这里。”
“你们的后遗症这么严重吗?因为你和张小喵都是差等生,只有能让安娜妈妈所承认的人才能登上画作。这里其实是军方一项实验的实验室,用技术提高孩子的智商。很遗憾,在我的档案里你和张小喵的智商似乎只有两百三出头,很差的成绩,吊车尾的存在。安娜妈妈认为你们几个人是耻辱,对外一直否认你们的存在。”
“二百三的智商似乎并不低了,我是吊车尾,他们是什么?”闻尘略有些不服的指了指油画上的笑得最灿烂的几个孩子。
“他们是天才,是宇宙的亲儿子,据我的档案里,你刚才指向的方向左上角那个笑得有点憨的小孩智商有八百,他统一了所有力和力场,传造性的提出了切割定律,是现代宇宙航行的最基础条件之一。”透明人似乎很熟悉这个人,说话的言语里充满了尊敬和崇拜。
“你右手第二张画里第三个小女生,智商七百七,他创造了我,用你们的话说,他是我的妈妈。”透明人的口吻忽然变得温和起来,闻尘撅着嘴,用不服气的口吻继续问道。
“那他们人呢?”
透明人听到闻尘的话语后沉默了下来,闻尘似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略微后悔问这个问题。
“死了,但又都活着。”透明人似乎笑了一下,这个笑声里闻尘听出了很多东西,有不甘,有后悔,似乎包含了很多情绪。
“他们若是死了还好,干干净净的死了,烧了变成灰还好,他们太聪明了,聪明到挑战宇宙,想胜天半子,然后他们死了。他们不甘心于死亡,当然当时的政府也不甘让他们沉寂于死亡,于是他们又活了。”透明人边说话边看向窗外的天空,茶色的屏障反射着城市的灯光,透明人似乎想找寻几颗星光,可是浓重的雾气锁住了茶色的屏障,雾气下流光溢彩的电波在各个高耸的塔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转,这是那个梦幻的世界,一个依托于互联网存在的死人国度。
“安娜妈妈说人死了会变成星光,可他们不甘作一颗爆炸星系的余烬,所以他们还活着。”透明人说着停顿了一下。
“他们七十二人创造出了那个‘死人国度’,监狱般的死者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