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罂粟一直对我要救李佳这件事情本身有疑问。她觉得我对李佳连最真实的记忆都没有,不大可能背着这么大的道德责任去救李佳。
其实我对李佳的确没有什么记忆了,但是李佳狡猾的地方在于她抹去了我的记忆,但是没有抹去我的情感,救她这件事情在我的内心深处有着非常强烈的情感,拯救李佳是我做一切事情的目的和意义,做能救的的事情时候就觉得安心,做别的事情的时候就觉得焦躁。
红罂粟仍然觉得难以置信,我对她说,你看那些基督徒或者佛教信徒,他们也没有跟耶稣或者释迦牟尼一起生活过,但是他们会非常虔诚的信仰,不惜杀身成仁,人的信仰和情感就是那么奇怪,没有理由,但是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如果你不让一个基督徒做礼拜,那么这个基督徒我觉得就会焦躁不安,就像我一样。
红罂粟认为我过度美化了我心中的情感,而且我的情感和我所举例子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她说如果非要找一个相似的例子的话,我那种情感应该很像是在简陋的传销窝点上了两个星期的课,然后矢志不渝地坑亲戚朋友的传销学员。我说我没有坑自己的亲戚朋友。红罂粟说,你把我坑的就不浅。
不管红罂粟怎么抱怨,在这次谈话之后,红罂粟就决定开始帮助我晃动世界。
红罂粟是一个天才。天才往往是孤僻的,但红罂粟不是,她需要的是有人为她鼓掌。红罂粟在真正下决心帮助我之前曾经对我不无傲慢的说,晃动世界需要的跟不不是智慧,而是勇气,是面对沧海桑田的勇气
但事情进展的并不像红罂粟预料的那么顺利,在这期间她让一个穷人变成了百万富翁,让学校后山着了一次火,让两个城市修建了高速铁路,一个城市修建了机场,还有一个小国进行了核试验,引发了两个小国家的战争,阻止了一场两个大国之间的摩擦升级,但是都没有用。
据说中了大奖的彩票得主很多最后都因为吸毒,赌博等各种原因迅速回到原来的生活状态。中国古代说,德不配位必有殃灾,很多情况下一个人的高度是跟他视野宽度相关联,有些人你即使用天降横财瞬间的提高他的财富,但是因为受限于视野的宽度,他会很快地滑落到自己本来的位置。红罂粟的这些改变就像是一吨炸药扔进了大海,炸药爆炸的时候在大海中掀起了千层巨浪,但是波纹从炸药的中心点一圈圈地荡漾开去,在并不太远的地方,海面风平浪静,这个巨浪也逐渐被吞噬于大海之中,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红罂粟在提出了各种不同的想法,尝试了各种不同的方法之后,终于认为世界线不是人为能改动的,红罂粟这台剧烈地运动了一年的机器终于燃尽了她最后一份能量,停止了运转,彻底陷入了自暴自弃。
红罂粟的自暴自弃以前我曾经见过一半,或者说是一小半,就是她第一次失恋拉我上床的那次,那天晚上我被从床上赤裸着身子踢下来之后,第二天红罂粟基本恢复正常,所以我只见过红罂粟自暴自弃的一小半。
红罂粟自暴自弃当然不是找男人上床,而是喝酒。红罂粟平时也会喝一点酒,但是比较讲究,无论是酒的质量还是饮用的地点,但是当红罂粟自暴自弃的时候,就没那么讲究了,说道这里就必须先提一下心理咨询室的布置,心理咨询室虽然面积从外面看去来不大,但是进身不算短,红罂粟将心理咨询室隔成内外两间,外间作心理咨询室用,主要用来处理社团的日常工作,接待有心理问题困扰的学生,所以外间基本上就是我在使用。内间有一张红罂粟日常休息的木板床,四壁摆满了木质的柜子,柜子里放的不是档案资料,全是酒,白的红的黄的,红罂粟说他父亲不让她把酒放在家里,她现在又没有跟父母分开住,只好把酒放到这个心理咨询室里,我对红罂粟这种公物私用的行为相当不忿。
红罂粟所藏的酒质量都相当高,根据她说她买彩票中过二等奖,她中这个奖有没有利用她的世界最小变革我十分怀疑,总之所有的奖金都用来买酒了。但是红罂粟绝对不是那种只藏不饮的酒类爱好者,我前面说过,看流星雨那个夜晚红罂粟就曾经把他爸爸藏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红偷出来喝掉了,我也有幸分到一点儿。
红罂粟连续醉了一周,这期间我一直在社团工作,顺便监视红罂粟,我十分害怕这家伙喝太多一不小心把自己挂掉。红罂粟看着我,眼神中充满着渴望,露出一副痴汉脸,似乎想把我吃下去。我当然不能被她吃掉,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干呢,这个时候被她吃掉未免有些壮志未酬,不过如果她想满足自己的欲望我倒是很愿意做。烂醉如泥的红罂粟身体突然躁动起来,朝我努了努身子,但终究没能成功,失败的红罂粟瘫倒在床上,醉气熏熏的嘟囔之几句我听不清楚的话,就睡死了。
我第二天回到心理社团的时候,看见红罂粟这几天的衣服已经洗好晾在社团门口的晾衣杆上,丝毫不顾及前面就是男生宿舍,这表示红罂粟已经彻底恢复正常了。红罂粟坐在心理社团的办公桌上一只手扶着脑袋,一只手端着水杯正喝着柠檬水,好像在思考什么。我问红罂粟在想什么,她说昨天喝多了忘记了,明明想到什么,但是现在起床又忘记了。你记不记得我在睡着之前说过什么。她除了在睡前想把我吃掉,别的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的状况,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告诉红罂粟为好,一方面如果红罂粟根本没有这个想法,那么我就显得自作多情,另一方面如果红罂粟真有这个想法,我这么一提醒她真把我吃掉,我也不划算。
我就对她说她昨天稳得很,喝完酒就直接睡觉了。她看着我,似乎并不相信是真的,她托着腮,看着我若有所思,然后渐渐露出诡秘的笑容。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我想明白了,所有的问题都出现你的身上。
红罂粟说昨天她喝了酒,突然就冒出一个想法,就是要杀掉我,她又给我说,人在喝了酒之后总会有很多奇怪的想法冒出来,让我不用紧张。当她产生了想杀了我的这个想法之后,顺着这个思路去检验世界线可能的变动情况,发现世界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所以怨不得之前所有的工作都是徒劳的,无论怎么努力去改变世界,对世界产生的影响都会被巨大的社会惯性消匿于无形,死几个人,引发一场战争,让几座大型基础设施拔地而起,对世界产生的影响都会像被仍在海水里的炸弹,在海面的不远处就消逝了影响。
要改变这个世界,重要的是产生蝴蝶效应,推动多米诺骨牌,问题是之前红罂粟所推动的多米诺骨牌的骨牌数量不够多,没有导向最终能撬动世界线的那张骨牌上。所以重要的是究竟什么是那张撬动世界线的骨牌?红罂粟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看得我心理发毛。
实话讲能在这个世界充当那么重要的角色我很荣幸,但是如果这个重要性需要通过死亡来实现的话,未免也太过于惨烈了,我挠挠头问如果真的要我死,我大约最多还能活多长时间?红罂粟想了想说,死都死了,多活一两天有什么意思,不如想想自己怎么死才能死得舒服。我说我觉得我还是多活两天才更有意义一点。
红罂粟当然没有真的想杀死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让我做了一些我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来检验世界线的发展。比如说她让我蹲了一次监狱。
总而言之,红罂粟在醉酒的时候想出来的这些奇思妙想是失败了,可以说是有一点进展,但是失败了。失败之后的红罂粟不出所料,第一件事就是到心理社团里间的酒柜里开酒。我知道如果这样红罂粟接着又将陷入新一轮的自暴自弃中,虽然她喝点酒似乎能促进她的思考,但是这两次间隔的时间实在是有些短,而且这家伙自暴自弃之后喝起酒就不要命,我上去一把把红罂粟手中的酒瓶夺下来,对她说,老是宅着也没有办法,出去散散心,一起去爬个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