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吧,哐——
生锈的门锁被不耐烦地捅开,发出的声音已经盖过了沙发上烂醉的呼声,穿过了不隔音的墙和放着音乐的耳机,闯进了李光姬的耳中。
“唉——”李光姬拔出右耳耳机,叹了口气。李光妍年纪不大,脾气却与日俱增,开个门都不会轻点开,把醉汉吵醒可就麻烦了。
或许也不怪她,那门本来也上了年纪,除了自己之外谁开都跟破门而入似的。李光姬在考虑,要不要教李光妍两手撬锁技巧。
算了,应该没那个必要了。
房间门被推开,李光妍冷着脸进来后立刻把门关上。门缝已经被她用胶带堵上,要说这个家里最厌恶酒味儿的人非她莫属。
先不说小女孩本就脸皮薄,试问谁带着一身酒味去学校不会被其他学生起哄的,更不要说李光妍去的并非学校。
今年十三岁,上初三的李光妍已经被一家娱乐公司看中,成为了公司的一名练习生。在那样一个竞争程度不亚于成人社会的环境,没有人愿意暴露出自身的劣势,都只想把最光彩的一面展现出来。
在这个娱乐业繁荣的世界,初中生选择做练习生是很常见的事情。公司也有一套成熟的培养手段,李光妍的练习主要是舞蹈基础,乐理知识和声乐学习。都是练习生很常见的课程。
李光妍平时都是放了学直接去公司,周末还要加课。作业是抽空做,边吃饭边写作业对于练习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即使是这样,李光妍还是在小学时跳了一次级,并且无论小学还是初中都在年级里保持着第一的名次。
努力的人不一定变优秀,优秀的人也不一定很努力,但天才始终是天才。
李光妍就是一个努力且优秀的天才,尤其是在李光姬的对比之下,更显得尤为优秀。
“回来啦。”李光姬翻了个身,胳膊搭在床边的护栏上,想够李光妍的头发丝但胳膊太短够不到。
李光妍完全当没听见,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等会儿还要去公司吗,晚上在家吃饭吗,放假了还回公司宿舍睡觉吗。”李光姬机关枪一样射出一连串问题,身子又往床边挤了挤,指尖终于是够到了李光妍的发丝,像逗猫一样轻轻拢捏着。
“收拾东西,一会儿就走。”
李光妍声音还未褪掉稚气,但语气却特别老成,被姐姐玩弄头发也懒得搭理,把需要的东西装进书包里后,坐在床上准备换衣服。
“你袜子透亮了,给我穿吧,”挂在护栏上的李光姬懒洋洋地出声道:“你去买新的吧。”
李光妍撇撇嘴,还是把脱下的袜子拢成球,随手往上一扔,被李光姬伸手抓住,头也不回地手腕往后一抛,袜球便精准地落入床角的袜球桶里。
桶里全是袜子,有好的有坏的,好的还裹成球状,坏的则都是“补丁母体”,但无一例外都是李光妍穿过的。
想想李光姬已经很久没有买过袜子了,李光妍穿淘汰的就足够她穿了。而且她运动的太频繁,强度也很大,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好袜子被我这么穿不都糟蹋了”。
李光妍换好衣服,背上包,抬头瞅了眼半瘫在床的咸鱼姐姐,嘟囔了一句:“我走了。”算是打了声招呼。
李光姬唇角上扬,伸手把她散开的发丝拨到耳后,李光妍又是下意识地眉宇微蹙,抽了抽鼻子,憋足口气快速开门关门出门。
家里的呼噜声暂歇,男人砸吧着嘴骂了两句听不懂的梦话,鼾声依旧。
李光姬咸鱼翻身平摊在床上,把耳机重新塞回耳中。脚丫似乎是听到了自己要有一双“新袜子”的消息,抖动地更欢快了。
这就是李光妍,小李光姬两岁的妹妹。李光姬对自己父亲为数不多的感恩之一便是给自己造了个天才妹妹。
一个漂亮、聪明、优秀、善良、傲娇的妹妹,谁会不喜欢呢。
而且李光姬很确定她并非某个天使转世,没见她一直避着自己,巴不得一直住在公司宿舍里吗。
住公司宿舍主要是避开酗酒的父亲,其次是不想看到母亲那麻木无神的表情,自己只占了很小一部分。
没错,姐妹俩有点单向不和。
在李光妍眼中,自己姐姐是个成天逃课,从没写过作业,还会夜不归宿的坏孩子,明明比自己还要漂亮很多却留着一头既难看又挡脸的发型,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篮球打得很好。
但在李光姬参加完小学毕业篮球赛,拒绝了很多学校的邀请,并放话以后不会以篮球为业后,李光妍对姐姐彻底失望,态度更加冷淡。
李光姬的隐瞒工作很到位,李光妍完全不知道自己姐姐在音乐上的天赋和能力。貌似今天那个挂着相机的冒失小姑娘,是除自己外第一个听到她歌的人。
因为母亲,那个可怜甚至有些可悲的女人的关系,李光姬不想再给她添加精神负担。
不想让别人失望的最好办法,就是一开始就不要让其抱有希望。
所以后来李光姬夜不归宿也没人管她,家长会从来没人去,总之和妹妹相比,姐姐就是个已经被放弃了的孩子。
妹妹起码还有点用。
李光姬对自己母亲从可怜到可悲的转变,是因为她那没有任何意义的忍气吞声,被打了不反抗也不躲,对暴力完全纵容,才让李小海到了今天这无药可救的地步。
身为一个妻子,在自己丈夫心灰意冷时完全没有开导,任由他从酒精里找寻堕落。
李小海堕落成今天这样,她们母亲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最少占两成,剩下八成都是李小海的自甘堕落。
而从可悲到有点可恨的转变,则是出自李光妍身上。
因为李光姬“自甘堕落”,母亲把希望完全压在了李光妍身上。希望她永远都保持着全年级第一的名次、希望她能成功出道,在娱乐圈站稳脚步、希望她能嫁入豪门,成为不用就着白开水啃馒头的阔太太……
张女士的希望,足以复活十个迪迦奥特曼。
之所以不是“押”而是“压”,是因为这个女人把自己的一切希望全交给李光妍去完成,却从没有给过她任何表扬。李光妍拿着第一的奖状回来,母亲却永远都是告诫,让她继续努力不要被超过去。去给妹妹开家长会,也只是为了听老师表扬满足自己那可怜的虚荣心。
李光妍在公司练习完,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却得不到母亲的一句安慰,而且还得自己或姐姐去热饭。
母亲根本没有把李光妍当成自己的亲女儿,而是一个实现自己未完成梦想的工具。
工具还会被保养呢,李光妍可能连个工具都比不上。
学习压力,公司压力,家庭压力,全压在李光妍瘦小的肩膀上,小丫头躲进被窝里哭也变得日常起来。
李光姬能做的,就只有在她哭的时候爬下床,钻进她的被窝,给她一个整晚的拥抱。
可能李光妍对这个家的留恋,和李光姬自己一样,都只是她们对方吧。
怕大家误会,这里解释一下,前面说的单向不和是指妹妹不认同姐姐的咸鱼和自甘堕落,怒其不争而已。而除此之外……
一个穿自己的旧袜子,整晚抱着自己睡觉的姐姐,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讨厌呢。
态度冷淡那是在白天,一到晚上可乖啦,尤其是难过的时候。
傲娇是病,得治,用哄的。
每天起来逗逗亲妹妹,是李光姬为数不多的兴趣之一。不过放假之后李光妍基本定居在公司宿舍里,她也不想回一个全是酒臭味的家。
如果不是因为家人,家只不过是个单纯的住处。
对李光妍来说,家人只有姐姐和妈妈。李光姬则表示,家人只是那个傲娇的小抱枕。
李光妍的那个经纪公司,好像叫深蓝畅想娱乐,对李光妍还是很不错的。按理说像她这样的练习生是不能住宿舍的。但公司了解了李光妍家庭情况后,破例给她安排了间宿舍。之前听李光妍随口说起,她的舍友也都是不错的女孩。
李光姬对妹妹的待遇很满意,咸鱼总是很容易满足的,只是翻个身都能让它们满意地多躺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