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月的天气如同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不留一丝情面。刚才还是艳阳高照,转眼间却乌云密布,即将大雨倾盆。
半空低沉的黑云翻滚着,不时向外辐射出电闪雷鸣。闪电如同一丝丝银丝牵引,将大千世界中姹紫嫣红的万物灵性都收集去,来装扮自身的耀眼光滑。雷声萧萧,万物震惊。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从上而下奔腾倾斜。
雷泽万物,万物莫不俯首贴颈。但总有些人是忤逆的。他们逆天伐岁,篡天改命,追溯本源,他们就是修士。雷则心声,玉清、上清、太清每一大境界的提升都伴随着劫数。最常见的就是雷劫,各式各样的雷劫。雷即怒火,不平则鸣。
但在远古丛林却有一少年昂首向天,伸展双臂,似乎对天上奔雷怒火视而不见,一脸的舒爽劲头。最让人感到无语的少年肩上的小兽,睁开惺忪的睡眼,一摇三晃在肩头打转,时而追击下自己短小晶莹的尾巴,直让人为它的无忧无虑而担忧,一个不好摔落在地,还不屁股开花。
少年正是洛禹,离那场惊心动魄的伏杀已过去三天了,原本后续的攻击却没有了,让少年好一阵郁闷,只有真实对抗中才能坚持自己的道心,才能有所突破。
这几月的成果着实可观。花费月余时间稳定了天璇境,掌握了虚空神海异象的施展方法,异象神通却如羚羊挂角,无可琢磨。虽然异象是自己独创,但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自己勤加思索,以便摸准未来发展的趋向。
“鬼神诀”寂动境界已经稳定,三魂府、七魄府中黑、金、青、三色魂魄珠已经不再存在真意的迷茫,渐渐缩小了身影,其上的面容非常清晰,赫然就是洛禹的玲珑翻版。只是由于青色魂魄珠修炼相对起步较晚,面容没有前两者清晰罢了,但威力却不可小觑。
洛禹自己沉浸意识之海,每当看到魂府灵台那散发着血煞、诡谲、冰凉的三色魂珠,感受着不时溢出的鬼厉符篆,似乎能感受到三魂府上空未明连接处的恐怖悸动,那是一种暴戾恣睢又夹杂着迷茫的祥瑞和气,矛盾,没错,就是一种诡异的综合感官。洛禹能够想象,假如有一日自己能完美控制魂魄法珠的交融,那是一种何等的强大充实感,绝对能与上清境界的层次血拼,从符家老祖符图身上就可以知晓。
“四灵玄变诀”调和雷、木两系灵根,每次夜半十分灵根冲突汇聚于心脉时,洛禹就会徜徉于星空之下,借周天二十八星宿之力调和,东方苍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
苍龙清灵主木系温和、白虎暴虐主冰系严寒、朱雀南明主火系狂躁、玄武混沌主阴阳变换,四灵一经运转,意识之海上空幻化的星辰随即变得熠熠生辉,光斑无比耀眼。更奇特的事,星辰之间偶有无相清辉氤氲,更给人一种温润如新、绵软博融的感觉,每当此时,少年的心就无比宁静,所有灵根冲突所带有的激烈碰撞都会被湮没于无形的清韵,不复存在。
佛家相印更是勤练不缀,毕竟是自己悟出的神通。虽然不是异象自身繁衍的神通,但洛禹早已知晓了佛印的好处。人身难得,佛法难闻,如盲龟值浮木。听闻无上大法,自当信受奉行。佛家追求缘份,讲究六道轮回,讲究人人如龙,人人皆可成佛。
尤其是佛家注重“诸行无常”、“诸法无我”,这与洛禹的清静无为、随遇而安一脉相承。再则佛家对阴暗晦龊的行径无比重视,遇到即用佛经化之。可放万千明,佛法天生对黑暗的东西敏感,有克制奇效。少年习练的各大相印生生不息,流转万千,变幻无常,隐约放出无量神光,若被是被一些达摩寺、菩提院的高僧看到,非当成转世灵童供奉起来不可。
烟罗幻步早已炉火纯青,突破“疾行”进入“绝尘”后期,奔走时如一骑绝尘,幻化洪荒瑞兽“天马”,飞逝轻烟自成一道,飘渺难及!日行千里绝不在话下。加之洛禹的宝具,九黎壶、倚天拘幽宝鉴、虚空罗盘、玄青藤兵器、青藤纳戒以及纳戒中各系元石、修炼功法,符图赠送的灵符……简直是一个移动的天地宝库。
雨中的少年思绪翻飞,往昔如烟,细雨纷飞。过往一切早已沉入少年心中,少年抹了抹脸上的雨珠,将吸收的丝丝雷电导入四肢百骸,淬炼着肉体,那一身白玉肌肤游离着电弧光更盛,肌肉不时虬曲,少年脸色微苦,浑然不似刚才的轻松写意。
没有人知道少年所经历的痛楚,即使师尊也不知晓,少年那一身无上伟力从何而来,实际上不全是鬼神诀炼体的效果,还有少年雷雨天气九死一生引雷如体的长期积累的效果。
左手抚了抚肩上小兽嫩嫩的柔毛,将仅剩下的几颗暗元石倒入手心,喂给小兽吃。只见睡眼惺忪的小兽立即停止了“锻炼步伐”,左眼幽深漩涡似乎也有了一刻停止旋转,右眼白色的火焰祥云一瞬间几欲熄灭,吐出红嫩的小舌将元石送入口中,咀嚼起来。同时上肢竖起,还用两个小爪子遮住双眼,好像在害羞。
“你个小家伙,还知道遮羞,呵呵,再吃完几块你就没得瞧了,那些五行元石你也看不上,真是个挑食的小家伙,幸好你还能吸收游离元气,否则你就等着饿肚肚吧。”洛禹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兽比较怪异,一天到晚大部分时间在自己肩膀上睡觉,不肯再回到纳戒的封闭空间,而且比较挑食,只对那些暗元石有兴趣,其他的只是用红红的小鼻子嗅下,就爱理不理的,可爱极了。
持续了半刻钟的雷电终于停止铺天盖地的倾灌。树叶苍翠,笔直有力稍有斑驳的树干透出盎然绿意,只是那捶打绿叶的风雨还没有停歇。
洛禹见不能再修炼了,随即罢手。扶好肩上的小兽,找地方避雨去了。
风依旧刮,雨一直下,风雨更加急了!
少年依旧不知道远在万里之外的山上,有一场针对他的谋杀,他依旧不知道他即将卷进一场阴谋与孽杀的游戏,而那无名老者的魔念道身只是一个前奏,更大的风雨在等着他,他均不知……
魔的念,无法无天;道的身,万法自然。魔念道身,不入劫轮。
一间破庙,两队人马,三面围墙。小庙坐北朝南,向阳。可惜如今外面大雨倾盆,不时电闪雷鸣。临时歇脚地方本就不多,何况还是在这个人迹罕至的远古丛林。尤其此地紧邻内圈禁地,人烟更是稀少,偶有一两所住处也是狩猎者临时栖息之处,不做他用。
但此地斑驳的泥墙倒影着岁月的沧桑,尤其是正中大殿上那慈悲心怀的大愿地藏王菩萨,他光着头,戒斑点点,一手持锡杖,一手持莲花,永远是那一幅出家僧人的模样,悲天悯人,让人过目不忘。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真是伟大的宏愿,坚韧的智者。
外面风吹雨打,里间剑拔弩张。一对人马训练有素,戎装裹身,手中兵器紧握,煞气威凛。成扇形护着一中年伟岸男子,头戴金冠,非富即贵。旁侧还有一黑衣老者轻摇蒲扇,左手屡拭颌下为数不多的胡须,眼神精光闪闪,不时望着对面另一对人马,似乎怀有莫大的戒心。
另一对人反而十分奇特,竟全是清一色的和尚。当中一位威望极大,虽然身体瘦削,但面色红润,慈眉善目,一幅有道高僧的模样。只是让人疑惑的是这位出家之人却不是一惯的云淡风轻,眼神微有怒火。
常言道:“明王有怒,为佛之怒。佛见众生不平之事,心生忿火,化作无尽的明王怒火,洗涤凡尘!”而显然有人触动了佛侍的底线。
两对人马静静对峙,外界的风雨似乎也在此停滞了时间,雷电也不再交加。形式一触即发之时,外面却想起了“踏踏”的脚步声,一步比一步清晰,一步比一步接近,忽地脚步骤然停顿。两方人马始终在竖起耳朵,猛然间遭此反响,心神大撼。
“谁?滚进来!”
黑衣老者面色不善,似乎为自己受到调戏而发怒,怒火一经喷发,奔腾不止。
“哦,你是在说我吗?”一声空灵话语突至,语气虽然平静,却隐有寒意,似乎外界的寒冷也抵抗不了话里的利箭冰锋。
庙门早已残破,风雨交加的门口站立一袭素衣少年,一时清冷无双。
这少年正是寻处避雨的洛禹,辗转几处方圆几里仅有这一座破庙,这还是少年几天前发现的,没想到下雨天“牛鬼蛇神”齐聚,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真不是时候,洛禹自嘲道。但那愈加挺拔的身躯却在风雨的吹打下保持茁壮,丝毫没有弯腰撤退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