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少年愈来愈近,燕七杀就纳闷了:这小子才这么大的年龄,功力怎会如此奇特,非常精纯,气息始终悠长不曾间断,呼吸也不见凌乱。反观自己,自身伤势却越来越重,真元流失加剧,本来“烟罗幻步”就极耗功力,师尊叮嘱自己非紧要不可轻易使用的。
燕七杀开始绝望,能清晰地感受到后面少年的逐渐迫近,拼了!眼中血杀之气环绕,视线内一片血红。强行扭转身躯,将那把在自己丹田淬炼无数周天、无数时月的血刃本体召出。
不停地抚摸其上的血槽沟壑,“师父,不知还有机会相见吗?小七做错了,一步踏错,满盘皆输啊。师父,小七有些想你了……”眼眶中泪水涌出,血痕即现。
洛禹谨慎地停下脚步,历经两个时辰的无间断追击,发觉即使自己的真元也被耗去大半,距前面的敌人愈来愈近,在临近十丈左右的距离时,那人却突然停下转身相对。
少年不由自主地打量着此时的敌人,白袍稍长的头发向下低垂着如同湖下垂下的细柳,凌乱却稍显雅致,唯独对方眼中的血芒令人心生忌惮。他的双手抚摸着一把二尺血刃,就像抚摸着情人的柔荑,缓慢而富有深情。
“交出尔瑶,饶你不死!否则……无赦,死!”洛禹想起少女的无语凝噎就暗自怜惜,救不出她自己同样不会原谅自己。
“又是一个自以为可爱的家伙,和秦晟睿那笨蛋一样,废话少说,开打吧,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燕七杀手握刃柄,厉声喝道。同时趁低头那一瞬,心中划过一丝感伤,“反正师父也不要我了。”
血刃很冷,很伤感!
弧光雪色!
少年静静地看着眼前尚不过三丈距离的黑衣人的脸庞,距离是越来越近了,还在缓慢靠近着,但尚在安全距离。少年能感受到眼眸中掠过的些许哀伤,虽说现在的表情有些歇斯底里,但洛禹却从心底上不愿对他出手。也许是他的眸光牵扯出一种不同于外表的心知,让少年有那么一瞬间不忍下手,这也是一个有沧桑故事的人……
洛禹练武几岁,修道五年。时至今日未曾伤人性命,不是他不做,一是不想,二是也没有多少机会。生命是有意义的,人之初本为善,奈何有些人野心大些要的,多了一些就造成了一些利益上的差异,这此后有了阶级分化,等级差别,才有了人上之人,人下之奴。少年脑海中过滤着思绪,瞬间却无丝毫动手的意向。
燕七杀又纳了闷:眼前这小子会那么好心,给我时间调养生息,最讨厌像秦晟睿那般的小白脸。阴谋?诡计?现在自家身体状况自己知道,全身真元十去其九,根本不值得敌人花费太多心思。苍白的脸色愈加白如纤纸,血杀之气笼罩下如同地狱中新放出的恶鬼。
“考虑的如何,放下瑶儿,饶你性命”洛禹懒洋洋地发了话,语出真诚,
“小子,我不信你话,放马过来吧,人我是不会交出的。”想到王爷那冰冷无情的眸子,语中戾气更加三分,握刃柄的手又紧了紧,心神与真元两方面同时侵入血刃,身后神海异象显现,一片血浪迭起,排山倒海地扑面而来,似乎能从那风中嗅出血色的腥涩味,压抑难闻。血海中血刃虚影起伏不定,与手中血刃隐隐相和,气氛一时寂静!
“那就怪不得我了,执迷不悟!”少年不是一个犹豫不决之人,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正值少年血性时?星光又黯淡了几分,四周影影错错地树枝发出轻微的摆动声,风动树影!正是肃杀好时节!
少年背后三个虚影并排闪现,在暗夜中格外明亮。“三魂法身”万千黑丝萦绕其中,最终凝成三股玄黑鬼链,天、地、命三尊法身各持一条,不时上下舞动,黑色符文不停闪耀着。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血刃携血浪之势冲向洛禹时,少年三尊法身亦现出原形。
法身在虚实间不停地转换,三条墨黑链条分三个方向直线出击,带起一团团黑雾,呼啸声起。接触声大作,如同三道如海的蛟龙,不停地冲击着血河浪潮。血刃隐藏在赤潮之间,不时来回迅速出击——偷袭!三条长链追赶着血刃,时而成“品字”排列,突击!时而成“星”字旋转——防御!与血浪成对峙之势。
血浪更加汹涌,缓缓上扬犹如遮天之暗幕,其内形成一道道血墙。血墙将三条锁链入里部分围追堵截,渐渐如同凝固了的血块,压实,欲使其动弹不得。洛禹见此景象,紫府中心念一动,三魂府灵台上的金色身影慢慢向黑珠合拢。与此同时,外界的三尊法身周身金光大作。手中动作加快,锁链之力陡然大增,不是将一道道血墙抽得支离破碎,重新化为血水。
燕七杀见法术效果微微,顿时手中法诀变换。血浪中的血刃趁机逃脱,血刃一阵吞吐,亦发出一团团暗黑雾气,在血水中慢慢移动,悬浮着。同时,嘶声此起彼伏,黑色雾团上一个个人头鬼脸张牙舞爪,面部扭曲犹如地狱恶鬼。
“让你尝尝我异象生成的神通——生魂噬灵,你去死吧!”
顿时血河中一片翻滚,尖笑声从三丈外响起,此时两人之间犹如隔了一道血河,看似面积不大,但波涛依旧,心神侵入其中如坠血海深渊。少年见此景象,心中一片惊怒,这可是生魂啊,该捕猎多少凡人修士害其性命才得到这么多的生魂。恰如上古时十万邪教聚集生魂炼制的聚魂幡,魂魄越多,个体越强,威力越大。
“该死!本来还想放你一条生路,你自己寻死路,莫怨别人,拥有异象又如何?”少年愤怒下不假思索,也不管胜负结果如何,以心神之力将将三魂府中的法身和法相相融。由内及外,外界的三尊法身犹如漫天神灵,额头黑珠旋转,左侧金黄右侧赤青,三尊皆是如此。而且中间分界线愈加模糊,有些已成混沌,相比第一次看上去要凝练的多,威势也更猛。
“抽魂夺魄”法身手上微抖,玄黑锁链三色光芒大作,链条上的铭文符咒更加清晰可见。这是洛禹无意间练习法身相融时发诀的技巧,发觉当三尊法身中的一尊和另两尊已经完全融合成的新法身相互接近时会有一定的机会撕开空间屏障,向周围吸取生气。少年在赌,赌这几率会降临,即使不成,还有融合后的法相抵抗。
锁链与血河中的黑雾接触后,其中的恶鬼竟然瑟瑟发抖,慌忙逃窜,将血河搅动的天翻地覆。少年一喜,竟然成功了。链条就像一条张开了血盆大口的蟒蛇,嘶吼逃逸的生魂纷纷落入口中。一片片的扫荡,血刃竟然无可奈何。锁链犹如吃饱了的蟒蛇,略微打了个饱嗝,身形也越加粗长,三尊法身面目竟出现满足神情,想来收获不小。燕七杀目自狰狞,他没想到会有这结果,少年竟有如此神通。眼睛顿时红了,趁生魂尚余一半时,厉声发力。
“生灵融,白骨君王一念生!”轰轰轰,剩余生魂砰然炸裂,再不给玄黑锁链吞噬的机会。碎成丝丝亮斑的魂魄竟慢慢堆积,一层压一层,层层累积,几欲玉质。晶莹剔透,慢慢洁白骨架开始构建,先是胸腔中的脊椎骨垂直凝立,后是两肋、手臂、腿骨,最后多余光斑聚集头部,构建白玉头骨。不多时,一尊白骨君王骨架显现在血河上空,肌骨莹莹,点点玉光,在血河的映衬下更显突兀。
白骨君王头骨中两团光斑闪现,犹如有了思维似的。“嘎吱嘎吱”上下颌骨交织,迸发出一段嘶哑难懂的音符,“白骨矛杖!”只见一丈八白骨长矛凭空出现在白骨君王的右手骨掌,而后身体蜷曲,做出奋力掷矛的姿势,而矛尖正对洛禹的心脏。同时燕七杀收回血刃,左手手指一指,血河萎缩凝成血珠弹于矛尖之上。白玉微红,沁色鲜艳,一丝丝煞气遮天蔽月,疯狂外泄。“去”右手向下掠去,白骨长矛如同流星坠落凡尘,向前奔去!
疾!势!杀!
危险!这是洛禹的第一反应。随后,三尊法身更加凝实。瞬间收回锁链,外在的三尊天、地、命法相陡然合一。少年本尊左手手诀转换,右手出拳。巨大法身的拳头如影随形,小山似的拳头迅猛如奔雷,浩浩荡荡,以无可匹敌之势由上而斜下,撞击骨矛。
无可匹敌!
如同星域撞击,猛烈而变化万千,气势盎然!骨矛由上几下发散出蜘蛛般细纹,嗞嗞脆响,转瞬间化为骨粉,飞扬洒下。法相拳头则弥补血色脉纹,一点一滴吸食着法身灵性。层层包裹下若同橘皮内网脉,丝丝入扣,法身拳头进退不得,滞空!竟不受洛禹心神支持,与本尊的联系竟然中断,如同卸去了一只手腕。
剧痛!心神被切,胸前如同万千针扎似的,深入骨髓!视线已经模糊,依稀瞧见白骨君王与手持血刃的燕七杀迈步而来。
我要死了吗?我会死吗?我后悔吗?少年自问,却没有答案。他自己也没有料到,心神受伤会如此痛楚,本尊身体好像散架,全身无力虚脱。
我不服气!我还没拜别父亲;我还没再见师尊、墨儿;我还没在尘世历练完毕;我还没见道果花开;我还没完成誓愿。
我不服!
剧痛压抑了意识,趁最后昏迷时分,少年做了最后一个决定:自爆法身!轰然巨响中,无边光点漫射,如同上林烟花,天堑流星,放出的最后一抹光辉!
洁净而温暖,然而温暖也杀人,杀伤也喜人!
少年终于昏迷了,躺下时感觉无边光点沁入己身,归于脑际。
终于昏迷!
风依旧摆着树梢,月影重重,四下里一片寂静,再也没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