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搴才思敏捷,文辞华美,是一支很好使的笔杆子,高欢往日里领军征伐也多交由他来作檄文。
无论死因多么离谱,高欢终究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明日上表天子,为彦举(孙搴)追赠仪同三司、吏部尚书、青州刺史。”
司马子如的府邸凉亭中,高欢转身对高澄叮嘱道。
“孩儿记住了。”高澄马上应道。
高欢继续道:“另外,你去让道融寻一副上好棺木将彦举(孙搴)好生入殓,天一亮就送回晋阳。”
孙搴的家眷留在晋阳,毕竟要来看女婿的也只有李希宗一家。
“是,孩儿告退。”高澄躬身一礼。
高欢颌首道:“嗯,你先去吧。”
等到高澄退下,高欢将目光扫向叩伏在地的司马子如与高季式,久久不语。
终于,高欢毫不掩饰对孙搴醉死的遗憾,以及对这两人的不满,抱怨道:“你们折断了我的右臂。”
原本就跪伏在凉亭内的司马子如与高季式胆颤心惊,连连叩首求饶道:
“请高王恕罪,请高王恕罪。”
眼瞅着两人额头都见了红,高欢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道:“都起来吧。”
“谢高王宽恕。”
也许是跪得久了,高季式人年轻,虽然小腿酸麻,但还能勉强起身,至于司马子如则不得不搀着栏杆借助外力。
高澄刚刚步出花园,就看见了一名与他年纪相仿,容貌却有几分酷似司马子如的少年人。
“世子,园内如何了?”那少年一见高澄便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道。
“放心,不会有事。”高澄宽慰一句,然后替高欢传达道:“道融,父王让你为孙主薄准备一副上好棺木,明日一早运回晋阳,记得要好生入殓。”
“自然,自然。”少年连声应道,随后向高澄行礼告别:“消难先去准备,万望世子替家父在高王面前美言几句。”
少年正是司马子如之子司马消难。
说起这个司马消难,倒有一件趣事,一年前司马子如劝解高欢时,为了将心比心拉近距离,开头第一句就是:‘我的儿子司马消难也与我的小妾私通。’
但是有一说一,司马消难应该是被高衙内拉下水背了黑锅。
司马消难走远了,高澄很好奇,这个世界因为他的出现,司马消难是否还能和陪着独孤信在建康发霉的杨忠结义金兰。
......
“孙搴一去,相府少了一位大才,你们可有贤士举荐。”高欢开口问向司马子如与高季式。
司马子如稍一思索,便拱手答道:“回禀高王,巨鹿人魏收为人机警有文采,或可当大任。”
高欢摸着下巴沉思不语,魏收这个人他自然知道,与当代著名文士温子昇以及高澄亲信幕僚邢邵并称北地三才子,才学不可谓不出众。
但是高欢对他的印象不怎么好:出帝(元修)时,魏收为天子舍人,负责为元修起草文书,可因为在高欢辞让天柱大将军以及是否拜授相国一事上,魏收没有揣测出高欢和元修的心思,不得已前后两次辞官离去。
高欢又转头问向高季式,道:“你可有人才举荐?”
高季式年纪尚浅,况且又是将门出身,交游并不算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举荐何人。
正发愁咧,瞧见返回凉亭的高澄,双目一亮道:“启禀高王,有一人可称国士,可惜已入世子幕府。”
高欢顿时来了兴趣,好奇道:“哦,入了阿惠幕府,姓甚名谁?”
“父王。”刚刚步入凉亭的高澄也听见了这段对话,笑道:“若是孩儿没有猜错,子通(高季式)说的可是冀州广宗人陈元康?”
说罢,含笑望着高季式。
“启禀高王,正是陈元康。”高季式附和道。
“哦?陈元康?”高欢沉吟自语,这个名字他好像曾有耳闻,随后问向高季式:“子通又是如何与阿惠的幕僚相识?”
既然高欢问的是高季式,高澄也就闭口不言。
“启禀高王,陈元康曾任司徒府记室参军。”高季式如实答道。
高欢心下恍然,原来曾是司徒高昂的幕僚,难怪与高季式相熟。
又问向高澄道:“阿惠,陈元康现居何职?”
“父王,陈元康现任京畿大都督府长史,与崔季舒以及孩儿新任幕僚王士良共掌京畿军务。”高澄轻笑道。
“你如此重用他?他的才学如何?”高欢追问道。
“父王,陈元康十九岁被招入已故尚书令李崇幕府,任司徒记室,随军北伐,因功赐爵临清县男,其人如今二十有九,涉文史,知兵事,孩儿自与他共事以来,发觉他机敏博记,待人实诚,正如子通所说,有国士之才。”提起陈元康,高澄侃侃而谈,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真有这样的人物?”高欢觉得高澄有些夸张。
“父王,孩儿所言没有半点虚假。”高澄昂首朗声答道。
高欢看得出高澄眼中的自信,以及一股莫名奇妙的骄傲,虽然还未见面,已经信了三分,于是问道:“这么出色一名幕僚,你愿意把他让给为父?”
“孩儿的一切都是父王赐予,况且陈元康才干不止埋首于案牍之间,更有智谋,自应该辅佐父王运筹帷幄。”高澄真诚道。
“好,阿惠,你去将陈元康唤来,为父今夜要与他夜谈。”高欢神色间有一丝期待。
“是,父王,孩儿告退。”
高澄一路小跑,却在出一道门洞时跟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文士撞个满怀,很陌生,应该是司马子如的一名门客。
“下吏该死,冲撞了世子。”那门客连忙请罪道。
高澄疑惑道:“你认识我?”
他自付来邺城三个月,从未来过司马子如府邸。
“前些时日天子仪驾往清河王府,下吏远远望见过世子尊颜。”
高澄见他举止得体,哪怕先前请罪,也没有慌张畏惧的模样,不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世子,下吏赵隐,现为左仆射门客。”中年门客态度不卑不亢道。
“赵隐?”高澄心中思索,好像没听过这名字,甩甩手道:“好了,你退下吧。”
“下吏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