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程豫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远处,商队的人们正在沙中下陷!
是流沙!
程豫虽然没亲眼见过,但也听父亲说过,这流沙乃是沙漠中令人防不胜防的陷阱!
可是,这久走大漠的商队为何这般迷糊?这流沙又何时变得如此凶悍了?
但不管程豫如何想不通,现实就摆在眼前。
此时,商队的人们已埋得只剩头顶的黄布巾,纵有神力也是救不得了。
其实,这商队的人本就想抛下程豫,刚才又见他去多管闲事,大家便快快行进,心慌着急之时,便陷入了流沙之中。
程豫无能为力,只得默默地叹一口气。
“水...水...”
她醒了!
程豫连忙把她放下,将她的白纱撩开一截,小心地给她喂水。
喂得一会儿,又歇得片刻,那姑娘才算大体恢复。
“姑娘,好些了么?”程豫将她扶着坐起。
那少女微微点点头,羞涩地说:
“多谢公子...此番恩情...小女永记于心...”这声音柔美之极,仿佛碧涧流水轻落,润泽了程豫心头的燥热。
只见她身姿优雅,白纱后的眼眸秋水般荡漾,那银钗上的青玉在阳光下幽幽发亮。
程豫只觉是仙子下凡,不由得痴痴地呆望着她。
四目相对,两人一时没了言语。
见程豫这番看着自己,那少女不知觉地低头把玩起了垂在腰间的一块白玉,然后轻声问道:
“恩公可否...告知大名?”
程豫猛地回过神来,说道:
“我叫程豫。那姑娘你...”
“叫小女柳儿便是。”她答道。
程豫将她扶起,说道:
“柳儿小姐,你衣衫华丽,自然是贵族人士,你若不嫌弃,在下可以送你回家。”
哪知柳儿听了脸色甚是惊惶,连忙说道:
“不必劳烦程公子。嗯...不知公子要到何处去?”
程豫见她有意隐瞒,也不便追问。他叹了一口气,凄然说道:
“我要到长河镇和孤烟城,找那可为我解毒的青药师和蓝药师。”
柳儿听了,似乎受了什么惊吓,竟突然跌倒在地。
程豫以为她是气力不济,连忙扶着她坐下:
“柳儿小姐身体不适,还是坐下说话吧。”
“公子要解何毒?小女...小女略懂医术,不知可否为公子效劳。”
程豫心想:这魔光鱼毒据说要那青药师、蓝药师才解得,说出来真是为难你了。
程豫正要搪塞过去时,却见柳儿幽幽说道:
“可是魔光鱼毒?”
程豫大惊,她是如何看出的?
惊愕之际,柳儿脸色忧郁,又说:
“不知公子从何处听来的狂话。其实,这毒并不是找到了青、蓝药师就一定可解的。”
“啊!此话怎讲?”
“青…青药师虽是六阳界唯一一位元化境界的药师,但她目前…怕也难解此毒。此毒的解药,只有那蓝药师能炼制!可是...”
在六阳界,一共有武者、药师、筑炼师三种修炼者。其中,药师分粗工、中工、上工、卢医、悬壶、元化六种境界。
凡至卢医境界便可名震一方,但其上境界者却踪迹难寻——毕竟,医师大多武功不高,又甚为自傲,不肯寄人篱下,可对于野心势力而言,他们得不到的高阶医师,自然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因此,高阶医师为求自保,往往行踪诡异,难以寻得,所以绿袍人才会说这青药师难以找到。
但为何这青药师还解不了这毒呢?
程豫听得甚是糊涂,问道:
“可是什么呢?”
“听说那蓝药师几年前便毁掉了魔光鱼毒的解药。”柳儿满脸忧郁。
程豫拿出紫玉佩,说:
“让他再炼便是!我这紫玉佩定能让他答应。”
柳儿看了紫玉佩震惊不已,连忙问起它的来历。
听罢,她转忧为喜,说道:
“那小女便跟着公子,为公子带路,以寻得那蓝药师。”
程豫本来就不知路程,如此,便答应让她跟着了。
两人才走几步,便听得远方风声大作。
柳儿暗叫不妙,大喊:
“公子,咱们快走!”连忙拉住程豫的手向东北方向跑去。
程豫向西一望,吓得脸色惨白。
沙尘暴!
只见远方一道接天城墙般的黄沙渐渐靠近,像千万条巨马狂奔,又仿似一排远古巨兽整齐行进,气势惊人,震摄天地。
跑!
程豫和柳儿一路飞奔,渐渐地与沙暴拉开距离。
见此,程豫松了口气——估计要了不了多久,就可以奔过沙暴的某一端,避开沙暴了。
可是,这般飞奔,柳儿这般文弱女子如何受得?只见她渐渐体力不支,脚步不稳,竟是猛地栽倒。
程豫紧紧抓住她的手,焦急不已,喊道:
“柳儿,坚持一下!”
柳儿挣扎着站起来,却立马又栽了下去,因为喘得说不上话,她只向程豫摇摇头,便要甩开程豫的手。
程豫见她脸色惨白,神情凄然,仿佛不是因为疲累而倒下!
而此时,沙暴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她不想拖累程豫,可程豫怎会抛弃她!
程豫猛地把她背在背上,竟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气,也不多想,只拼命向前跑去。
虽然背着一人,但并没有因此减缓程豫的速度。
柳儿无力地趴在程豫的背上,热泪盈眶。她不想把泪滴在程豫背上,但她此刻已没了擦泪的力气,只能愧疚地将脑袋紧紧贴在这坚实的、充满安全感的背上。
程豫一阵狂奔,终于跑到了能避开沙暴的地方。
程豫将柳儿轻轻放在地上,自己才狠狠地喘着气。程豫大体恢复之时,却见躺在地上的柳儿浑身颤抖,并发出令人心碎的痛苦呻吟。
程豫着急地说:
“柳儿,你怎么了?”说着,连忙靠近她,却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寒气!
比刚才的寒气更烈了几分!
“好冷...冷...好冷...”柳儿痛苦地呻吟道。
程豫心急不已,一咬牙,抓住了柳儿的手。
程豫只觉手中一股刺骨的寒气袭来,刀割般剔刮着自己的骨骼。他忍住寒气,问道:
“好点了么?”
“嗯...”柳儿无力地答道,但仍是痛苦万分的模样。
程豫不忍见她这般痛苦,见这样接触可减轻她的痛苦,便狠下心来,将她微微拉起,再双臂一环,便将仰面躺在地上的柳儿抱住了。
霎时间,刺骨的寒气猛然涌入程豫体内,他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冰锥之中。
极度的寒冷似乎渐渐变成了灼烧的滚烫,程豫感觉自己又像掉入了火海之中,同时竟也感觉经脉通畅,一股热血猛然涌上。
但他还是渐渐麻木,像坠入深渊般,渐渐失去了知觉...
程豫在日出之时醒来——他就这样抱着柳儿度过了一个夜晚。
程豫看了看自己身下的柳儿——她醒了,清亮的眼神中闪动着娇羞,白纱早已取下,一张秀雅绝俗的脸旁一片通红,应该正是朝阳的照耀吧。
程豫轻轻将身子从柳儿身体上挪开,站了起来,又俯下身子把她扶着坐起,关心着问道:
“你...你还难受么?”
她不答,也不看程豫,只低下头,把玩着腰间的那块白玉,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昨晚的事,一时心急,冒犯了柳儿小姐,还请小姐原谅!”
柳儿嫣然一笑,拉起程豫的手,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眸温柔地看着他,轻声说道:
“公子在大漠中救柳儿性命,在沙暴中也不抛弃柳儿,昨日痛苦万分之时,又是公子不惧寒气为柳儿分担...”说着,她站起身来,又优雅地跪下,向程豫深深一拜。
程豫连忙扶起她,说着安慰她的话,却见她满脸泪水,动情地说:
“若公子不嫌弃,柳儿愿一世侍候公子。”
“柳儿小姐言重了,都是小事而已。而且,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这去长河镇、孤烟城的路我可找不着,还要劳烦小姐带路啊!”他想宽慰柳儿,因此语气甚是轻快。
柳儿擦干泪水,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裙,准备戴上遮面白纱。这时,程豫又问:
“柳儿,你是有什么病症在身么?为何会散发如此可怕的寒气?”
“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少时不懂事,误食了师傅的药物,落下了这病根,也因此惹恼了师傅,被逐出了师门。小女本被师傅收养,这一闹,便无家可归了。”柳儿答道。
“啊,不过是这么一个小过错,你师傅便要逐你,怎能这般无情!他在哪里?我替你求他。”
“不必劳烦公子,这事是柳儿做得不对,怨不得他老人家。”柳儿说完,眼神凄凉地望向别处,自言自语地说:
“师傅他老人家无情事做得很多,可真正让他愧疚的,也就只有那一件吧...”
程豫见她神情甚是伤感,怕又惹得她伤心哭泣,连忙说道:
“若柳儿小姐休息好了,咱们就上路吧!路上再慢慢说。”
柳儿回过神来,朝程豫轻轻一笑,说道:
“柳儿糊涂,耽误了公子的要紧事,还望公子原谅。”说完,便轻轻地牵起程豫的手,和他一起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