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慈和卓野通完话,又给陈小娅和余闽打了电话送祝福。
快要到十二点了。顾加爵上楼叫顾念慈去放鞭炮。
“顾念慈,你快点,快要到十二点了。”
“来了来了。”
顾爸买了很大的一圈鞭炮,准备去河边放。阿婆今年说她不去了,就在家家里,所以就顾爸带着顾加爵和顾念慈两个人去的。
河边很潮湿,被踩烂的枯叶印刻在了石壳上,四季常青的竹林依然繁茂,竹尖儿弯进水里,水面上有星星点点的河灯。桥上有推着小车在叫卖河灯、小鞭炮、以及糖葫芦的小贩。
顾爸找了一个树枝,把鞭炮外面包裹的塑料纸给剥掉了,鞭炮变成本来长长的一串原样,然后将它挂在树枝上。顾加爵蹲在一方石壳上,从塑料口袋里拿了一根香出来,拇指按住打火机,橙色的火焰燃起来,像被点燃,红点上是一缕细长的白烟。
顾加爵准备把香递给顾爸,顾爸没接,只是说,“今年换你来……以后也都换你来吧。”
顾加爵不明所以,嗯了一声,随着他拇指的动作,打火机上的橙色火焰忽明忽暗。
顾爸退出几步,顾加爵上前一步,手上那根香掉进了河水里,但像是连涟漪都没惊动。顾加爵的动作很快,火焰在引线上轻轻一燎,引线瞬间被明火点燃。
顾加爵一转身,正好走出安全距离,爆竹开始噼里啪啦的火光四散。顾加爵和顾爸就在一边看着鞭炮点完,在升起浓烟的时候才往回走。
顾念慈到桥上去买河灯了,买了三个,“我们一人一个。”
“你们玩儿吧。放了早点回来。”顾爸说。
“嗯。”顾念慈应。
河边放河灯的人还挺多,挤挤嚷嚷的堆在一起,顾念慈不跟他们挤,拉着顾加爵到下游一点的地方去。
顾加爵把打火机给了顾念慈,顾念慈点燃灯芯,小火苗燃得很好。河灯像多盛开的莲花,顾念慈刚把它放在水面上,立马双手合十,许愿。
顾加爵在一边不可思议的笑,“顾念慈你怎么连放个河灯都要许愿。”
顾念慈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呀。心诚则灵。”
顾念慈放了两只,最后一只才是顾加爵的。顾念慈见顾加爵只是随手放到河面上去,开口催促,“快许愿啊。”
“才不。你以为我想像你一样,这么傻。”
上游的河灯也慢慢的流下来了,平时里死寂的河面开出了火树银花,绚烂的一片,比三月旖旎的春景还好看。
顾念慈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发给卓野,把自己放的那两只给圈了出来。卓野:许了什么愿?
顾念慈: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卓野:有没有关于我的?
顾念慈:没有……
卓野:才怪。
顾念慈看着短信页面傻笑,这人果然自恋,但猜得但是挺准的。
其实内容也很好猜,无非是关于“平安喜乐”。
顾加爵腿长走得快。已经没影了。顾念慈觉得有些冷了,拢了拢自己的围巾,一张小脸被风吹得有点红,哈出的气都是白雾。到处都是搓麻将的声音和鞭炮声,顾念慈踩着红碎纸朝家里走。
顾加爵躲在墙角根,榕树根连绵起伏,他看顾念慈走过了,才从榕树后走出去。他沿着河岸往下游小跑起来,河水并不湍急,跑了没多久就看到了刚才他放的那朵河灯。很好认,因为他的那朵河灯的塑料花瓣是橙色的,其他人的差不多都是粉红色。
顾加爵赶紧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做完这些,顾加爵这才神清气爽的准备回家。
阿婆屋子里的灯瓦数不大,是橙黄色的,不太亮。老式的家具擦得光洁,岁月将它打磨哦得更加平润。阿婆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药,瓶瓶罐罐,各自倒出几粒合在一起就成了一把。
就着玻璃杯子里的凉白开,一把药分成两次才吞下去。
“阿婆,你怎么又在吃药?”顾念慈问。
“老毛病,吃几颗药就好了。”阿婆把药收起来,放进柜子。人老了,毛病就出来了。
阿婆有骨质增生,顾念慈也没多想,只是叮嘱了她不能自己随便吃药,一定要遵循医嘱。
……
太热闹了,鞭炮声一直没停过,卓野在出租屋里也睡不着。他不久前买了一辆二手的摩托,方便去工地。他去车棚把摩托牵出来,准备去兜风。
刚才只顾着和顾念慈说电话,泡面泡过了,面条都没了嚼劲,胡乱的对付了几口,这会儿有些饿了。
摩托车的灯光扫出一片坦途,卓野骑得不快不慢,刚好好的速度,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就好像真的只是在感受风蒙住脸庞的感觉。
过了一段路,两边开始有了路灯,路边的人多了起来,大多都是提着香烛。卓野把摩托停在路边,不远处有个小山丘,山上隐约有个寺庙,看样子香火很盛。
山上有棵黄葛树,树身壮硕,枝叶更是葳蕤苍翠,树枝上缠着密密麻麻的红丝带。树下立了香炉,香灰快要溢出来,还有很多正在燃烧的香插在里面,一些还吊着长长的灰烬。
空地上有师父在挂红,准备立灯杆。卓野小时候在陈家桥看过。红纸糊的小灯,挂在灯杆上立起来,说是可以保佑人。
卓野上前去询问了负责的师父,还有没有小灯可以挂。
“是给你自己挂吗?”穿着素色衣裳的师父问。她坐在一张案边,红纸铺在案上,拿着毛笔在写名字。
“不是。她叫顾念慈。”卓野说。
“念慈。好名字,一生慈悲,来世从容。”师父低眉,红纸墨字,卓野觉得“顾念慈”这三个字很好看,有种莫名的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