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借我看下?”有个35岁左右的男人坐在了楚枚身旁,他一边和楚枚打着招呼,一边顺手翻开楚枚放在吧台上的那本《野村记事》,抽出里面的书签,举在自己面前。
调酒师看着此人唐突的举动,发现了楚枚脸上的不悦,朝她耸耸肩,然后礼貌的对男子说:
“喝点什么?”
“公爵夫人!”男子举着书签,读出书签上最后四个字。
“什么?”
调酒师好像没听清楚,他盯着男人看了看,又转头望向楚枚,楚枚忽然意识到“公爵夫人”或许就是一种鸡尾酒的名字。而调酒师看她的目光,似乎是在催促她尽快点单。
“我也要一杯公爵夫人!”楚枚对调酒师说,同时伸手抽回书签,拿回书,放在自己面前。
因为只拿了一个小手包,放不下这么厚一本书,所以从图书馆出来,书就一直拿在手上,此刻也只好这么不伦不类的放在吧台上。本来可以寄存的,但想到自己只喝一杯就走,就懒得多此一举了。
调酒师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身上游移了一会儿,转身去酒柜里拿酒、调酒了。
感觉到有双眼睛盯着自己,楚枚抬头迎上旁边这个无礼的男人的目光。
“您好,我们认识么?”她冷冷的问,虽然对这张黑黝黝的脸没有什么印象,却还是想确认一下,他的莽撞是不是源于某年某月的一面之缘。
“我们在图书馆见过!”男人似笑非笑的回答。
“什么时候?”楚枚有些奇怪,自己并未在图书馆与人交谈过。
“今天下午。”男人进一步提示。
“对不起,我没有印象。”楚枚还是没有一点印象。
“没关系,那本书,借我看看?”
楚枚低头看了一眼书,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又把书推了过去。
这时调酒师的酒调好了,他娴熟地在两个人面前各方了一个酒碟,在酒碟上放上两个高脚杯,又放了一叠纸巾在两人中间。
这种叫做公爵夫人的鸡尾酒装在一只小口大肚的高脚杯里,蓝色的酒和白色的奶油相互交融又相互分离,酒的表面放了一颗小冰激凌球,用栀子花覆盖着,并欺凌球上插着一根白巧克力棒,巧克力棒顶端是一颗白果,白果上面戴着一顶蕾丝帽,这形象确实像极了弗拉基米尔那幅《公爵夫人》。楚枚认真端详着这杯酒,分析着每一种颜色的出处。她端起酒杯,送到唇边,闻了闻,有种清凉的水果和朗姆酒的味道。
“两位认识么?”调酒师放好酒杯,并没有走开。
“不认识。”楚枚迅速地回复,不想和任何一个陌生人扯上关系。
“她抢了我的书。”男人用手指轻敲着硬质的书封。
楚枚很是不高兴的反问道:“什么叫—我抢了你的书?”
“我先看到这本书,推了梯子过去拿的时候,就被你抢先了,你还抢了我的梯子,记得么?”男人颇有耐心的解释,却在解释中一直看着调酒师,而不是楚枚。。
“是你?你是那个时候?”楚枚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但马上她又意识到这中间有些令人厌烦的可能。“那你,那你是跟踪我到这里来的?”。
调酒师从两人的谈话中,似乎听出了什么,审慎的打量着眼前的这对男女。
“这书很好看么?”他从那男人手里拿过书,翻到书签页,看了一眼,又合上了。之后推回给楚枚,笑笑的对她说:
“美女,你一个人的话,还是早点回吧,太晚不安全。”
楚枚领会了调酒师话中的意思,收好书,端起面前的鸡尾酒,拔掉白果,一口喝下,之后放下酒杯,从钱包里掏出一张50元的纸币放在桌子上,又从碟子里捏了一张纸巾,转身便走。
“等下!”调酒师在楚枚身后喊她。
楚枚闻声,收住脚步,回头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忘了东西。
“我的名片,收好!订位,陪聊,欢迎骚扰!”调酒师掏出一张卡片,插在了楚枚怀里的书缝中。
楚枚再次看看这个年轻的调酒师,一身朋克的装扮,杀马特的发型,脸上还涂了油彩,夸张的夜场装扮。这种人出了这个吧台,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真身。
楚枚走出酒吧,叫了辆出租车,准备回自己的公寓。就在车门关上的瞬间,她发现那个跟她抢书的男人也从酒吧里走了出来。她下意识的从椅子上往下滑,整个人半躺在后座上,不让头露出车窗。
出租车司机回头看她:
“小姐,你没喝多吧?想吐的话提前说一声,我这可是新车。”
“没有,快开车吧。”楚枚不高兴地说。
“您可别逞能啊,喝多了不丢人,谁都有喝多的时候。”司机启动车子,却没有停止唠叨。
“您可别生气啊,这从酒吧出来的人啊,没几个是清醒的,我要不是因为刚好走到这儿了,又赶上这个点儿没什么人,我才不在这等客呢。我说你一小姑娘,大半夜,一个人跑这喝什么酒啊,万一喝醉了,便宜的都是别人。多少色狼虎视眈眈的,等着捡便宜呢,我前段时间啊,就拉过俩人,那女的醉的不省人事,被一男的抱着上的车,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侣,直接就去了酒店……”
楚枚坐在后座上,小心翼翼的从后窗查看是否有人跟踪,当终于确认自己安全脱离那个男人的视线后,就听见了司机那句醉的不省人事,一瞬间,记忆的闸门被轰然炸开。
“裴经理,我再敬你一杯,今后还请继续指教。”楚枚端着酒壶,微笑着望着裴楠,酒过三巡,血腥味已经没那么明显了,人也没有了刚刚的拘谨。现在看裴楠,倒比平时真实了许多。
“楚助理客气了,但我确实喝不下了。”裴楠一手按着自己的酒杯,一手挡着楚枚手里的酒壶。
“裴经理,楚枚的酒,怎么能拒绝呢,再喝一杯。”韦枫在一旁话里有话的暗示。
“最后一杯,再不能喝了。”裴楠明白他想说什么,却又不想现在就道破玄机,只好任由楚枚把酒满上,皱着眉头端起来,碰了下杯,仰头喝下去。他放下酒杯,楚枚顺手又给斟满了。
“楚助理,不是说了最后一杯,真的喝不了了。”
“我们一人一半,如何?”楚枚觉得裴楠这种不善逃酒的样子倒有那么几分可爱。
“不不不,你也喝了不少,这鹿血燥热,喝多了会上火的。”裴楠再次按住杯子。
“裴经理,要不我再陪你喝一杯吧,楚枚确实喝了不少,但这酒剩下可惜。”韦枫端起自己的杯子,楚枚也给他加满。
“可我真的喝不了了,我们三个人,就我喝的最多了,都自家兄弟,不用这样客气。”
“既然是自己兄弟,那这样,剩下的酒平分,喝完我们陪你在附近走走。来了半年多,每次工作的排的那么满,还没机会到处看看吧。”韦枫不依不饶,开始招呼服务员送三个大杯子进来。
裴楠无奈的一个劲儿摇头,原本整洁的衬衫,袖子已经挽起来,领带也松了,看样子确实已经快到极限了。而另一边韦枫还是那样谈笑自如,刚刚进入状态。
楚枚其实不知道,今天这一局到底是为了什么,毕竟裴楠是厂家的渠道经理,韦枫是经销商的销售经理,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是合作为主,何至于要这么拼酒,还要叫上她作陪。并且席间所谈,没有一句正经和工作有关的,倒是韦枫不停的称赞裴楠,裴楠就不停的夸奖楚枚,楚枚则莫名其妙的被韦枫以各种理由灌酒。好在,这会儿是要结束了。
很快,酒被分成了三份,韦枫拿起杯子二话不说,咚咚咚就干了,然后把剩下的两杯分别递给楚枚和裴楠,
“干了!”他摊开手,向上扬,给两个人鼓劲。
裴楠起身,将楚枚那杯倒回自己杯里一些,微笑着把剩下的递给楚枚。
楚枚接过那红彤彤的一杯,掂量着自己喝了之后,能不能走出这个餐厅,她此刻就已经感觉到胃里的灼热,头也昏沉沉的。不知道是真的喝太多,还是今天的酒着实有些烈,她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眩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