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拍打着琉璃,廊檐下谁家的猫儿竟对着琉璃上摇曳不定的树影发呆,再远的地方隐遁在黑暗里了,虽然是看不见,想岭上多少寒鸟拣站枯枝似睡非睡。夜刚刚漫来,喑哑了所有声音,那风只是在窗外肆意折腾。躺椅里,一个人,静静的。兰花也静静的,含苞待放。
昨日已不似昨日,你送我去码头,因为赛车关闭了公共泊车场,车到码头不能久留,我提下行李,悻悻地挥手,劝你就此回去吧。车一走,我便哭了。验完票还可待半小时过海关,巴望着你能幸运地找到泊车位赶来和我再聚一小会儿,双眼直勾勾盯门外桥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还有十分钟,还有五分钟……突然,你瘦瘦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匆匆地往这边赶,见到我,气喘吁吁地解释,绕到文化中心才找到车位。心直往下沉,每次别离都当作永诀,不知能否再聚首,怕苍天不再眷顾,怕回来的人找不到等的人,怕等的人等不来要等的人。你面容戚戚,不能说伤别的话,不能说!今日已是天涯。毛孩子守在家门口,你知道,再过一夜,她就不会再守候了。而你,曾否安睡?
送我的相机就放在客厅大理石长桌上。这日后,孤身一人跋山涉水只为别样剪影。借着熹微晨光,踩着凝重霜露,行到屋后半山腰。群林白镑镑的隐约可见,山坳中一股长烟缭绕。倾耳不闻鸟语,四顾不见人迹。推开牧场栅栏,跨过牛羊践踏出的泥泞和青青粪便,来到田野较为开阔的地方,手脚都有些麻木,心却跳得厉害,像是兜着一盆烈火,火疗得双眼发烫。小心地观察天空的变化,光线的方向,只待日轮从对面山凹跳将出来就按快门。我已千百次观摩你拍照的姿势,深深为你专注的神情倾倒,我想我是在下意识模仿你的神态,我模仿你,走进你的灵魂深处探幽。你浅显易懂的指导我句句铭记在心,手触相机,好似和故人交谈,你孜孜追求的某些意象和我臆想的图画不谋而合。当时,你摄影,我读书,你静得下来听我说书,我却少有耐心听你谈摄影之道。去年拍的梅花图,好几张真是水墨天成,毫无瑕疵,我斗胆极力填词以配,可并没真正懂得摄影的乐趣。到你说趴在地上取景,马上想起《画屏风》里的猴子画师为艺术而捨弃亲女,我恼你忘了人,隔日为拍故居小道,想起你的话,也就趴下了,不过是趴在胶纸上。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别已月余,相思溢月。夜里又是风满楼,浩浩汤汤一场大雪凋尽了林色,冬天来了!送给你的秋景图还记得吗?还有那幅“人约黄昏后”?可叹,人在天涯月在天。
我们说着别处的梅花、三月岭南,日子也就过去了。”梦里豪江三月雨,绿柳青觳,解缆烟波渡。纵是苍颜含辛楚,千千阕到巫山路。”你的歌声真是多情,低婉深厚,唱歌的样子煞是可爱。存了贪念的我每每让你再唱一首,你又不唱了。千乞百缠也不唱让我恨得牙痒痒。什么都不得满,吊足了胃口,像这别离也是,一年总有两次,逃也逃不掉,牵肠挂肚地熬了过来,再见时一人就成了另一人的影子。
这散乱的一纸文字算是雪上留痕吧。为你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