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云舒是何等聪明之人,哪会听不出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他并非良人,这她早就知道,所以她早就断了嫁给良人的念头。这一生,他若愿意娶她,她便与他举案齐眉,他若不愿,她便常伴青灯。不是情有多深,也非意有多重,只因,遇见他之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哪个男子入得了她的眼了。
这个时而玩世不恭,时而愤世嫉俗,时而唯我独尊,时而别扭幼稚的男人,虽然没有在她心底扎根,却已长久的驻留在了她的双眸之间,使她不管看谁,都只觉黯然失色,平庸无奇。
虽然他无心于她,而她,也绝会不允许自己对他动情,但是,他们还是可以相处愉快的,像过去的那些日子那样,安静是一起安静,嬉笑是一起嬉笑,让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溜走,再回首,已是白发苍苍,垂暮之年。那时候,他还像现在一样鬼神不敬的护着她,而她,也一如既往的看他横行霸道,笑他蛮不讲理。如此,足以。
与此同时,楚长歌心中也百转千回,他是个不祥之人,早已与老天杠上,注定得不到幸福,与他在一起,只会沾上他的不幸,灾难重重,她的遭遇就是最好的佐证。可是,他又不想放手,不想让这个不管面对什么都能泰然自若的女子成为他生命中的过客。她是第二个面对他所带来的不幸时,淡然微笑,默默承受的女子。但,第一个已经香消玉殒,第二个……他不自信在将来的无数个日落日出里,能护她周全。
以前,他以为是自己不够强大,才会让惜儿死于非命,所以他不断的壮大自己,让全天下人对他闻风丧胆、噤若寒蝉,可现在他才明白,当一个人想用生命去保护另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永远也不够强大。
他跟得越紧,她伤得越重。说到底,他才是不幸的源头,再怎么想保她毫发无损,都只是矛与盾的冲突,徒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楚长歌知道,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微笑,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眼睁睁看着自己选择了最艰难的那一个。当他得知夺魂丹有解时,他便明白,这条充满荆棘与欢乐的路,就要走到尽头了。一旦她的毒解开,他就退婚,回到他的江湖,从此天涯相隔,不再牵扯。
不同于慕容云舒与楚长歌两人的千思万绪,哈尔姬心中那是火冒三丈,拍案大喝道:“好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家伙,竟敢说我的公主嫁不出去!来人,把他们抓起来,打入地牢!”
带他们来见族长的那位头戴羽毛的领头将领连忙劝阻道:“族长息怒。如今尤赤下落不明,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位小姐身上所中的夺魂丹之毒,属下以为,应该礼遇才是。”尤赤就是三年前离开黎族,去追寻被盗走的夺魂丹的人。
他说得冠冕堂皇,慕容云舒却晓得,这不过是因为畏惧楚长歌,看似替他们说话,实则是为了保全黎族。因为他见识过楚长歌的厉害,所以相信楚长歌的威胁并非虚张声势。
哈尔姬闻言,皱着眉点了点头,不大情愿地说道:“那就软禁起来。”说完,又对楚长歌道:“只要你肯娶公主,我立刻给你妹妹解药,并送她离开。当然,她若想留在黎族生活,也可以,我还会封她为月主,替她找一门好亲事。”在黎族,只有亲王的嫡系子女才能受封月主,可见哈尔姬对慕容云舒还是很欣赏的。
不等楚长歌回答,慕容云舒便抢先道:“那就多谢族长了。”
哈尔姬抿着嘴,没有搭腔,显然还在生气之前两人顶撞了她。
楚长歌则疑惑地侧头看向她,低声问道:“想卖夫求荣?”
“求命而已。”慕容云舒回他一个春风和煦的微笑,淡淡道:“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你多个如花美眷,我多一条命,这个生意绝对只赚不赔。”
楚长歌无语凝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商人重利轻情意……
两人被士兵带离后,哈尔姬便立刻召来黎族的首席巫师胡伯格。
胡伯格一进来便说道:“族长,我方才在来的路上看见一对外族男女,他们是什么人?”
哈尔姬道:“我找你来,就是想谈他们的事。你既然已经看到了,我便不再累述。你觉得那男子如何?”
胡伯格道:“头顶祥云、飞龙盘踞,是帝王之命。”
“说得好!”哈尔姬大喜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他就是下一任黎族族长的合适人选。”
胡伯格闻言皱眉,“您要把公主下嫁给他?”
“嗯。”哈尔姬笑着点头,“我方才已经试探过他了,此人在我的盛怒之下还能谈笑风生,不惧生死,是个人物。把黎族托付给他,我放心。”原来哈尔姬方才的震怒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考验楚长歌。可她不知道,楚长歌之所以那么淡定,实在是因为自信她奈何不了他。
“可是……”
“不用可是。你不是也预言过,公主的命中良人在黎族之外,而黎族的兴旺也全掌控在一个外族男子手中吗?他是三年来唯一一个闯入黎族的男子,年龄也与公主相仿。他肯定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
胡伯格想说,他所预言的公主的良人在黎族之外,不过是受公主所托,以逃脱被胡乱赐婚的命运,并非天命,而关于黎族命运的预言,确有此事,可他说的是黎族的兴亡,而非兴旺。那外族男子男子虽有帝王命,却不是黎族所能留住的人,更何况,他身边的那位女子,也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