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沈府。
“上官兄,你说是不是消息放得不够啊?怎么没点儿动静呢?是不是红鸾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沈卫是个急性子。
“过犹不及,且早在三日前翠柏就禀报说有人买通了府里的下人,可见红鸾已经盯上我们了。”虽然这般说着,上官明夜心下也是疑惑,莫不是有人泄露了什么?
正说话间,就见林子瑜兴冲冲从外面回来,沈卫质问道:“子瑜,你是不是又跑门口转悠了?”
林子瑜也不理他,只一脸自得道:“我刚刚,在外面啊,英雄救美了!”
沈卫促狭:“就你?莫不是赶走了钻到美人石榴裙下的老鼠吗?”
林子瑜一愣:“你怎么知道?”
沈卫也愣了:“还真是?啊哈哈哈哈......”
上官明夜也轻笑起来,但突然神色一动,问林子瑜道:“子瑜,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林子瑜被沈卫一嘲,脸红道:“是城东花街的一位姑娘,虽蒙着面,但举手投足间的风情啊......唉,可惜当时我也有些害怕,没细问她的主家和芳名。”
林子瑜饱读诗书,却时花街柳巷的常客,北盛的风尘女子少有不识得他的,用他的话说,他人生三大乐事——作诗,饮酒,戏美,只有在青楼楚馆才能一齐享受!
看着林子瑜遗憾的表情,沈卫正准备再取笑一番,却听上官明夜来了一句:“那不若今晚去寻她一寻?”
“姑娘,成了,我们的人看到沈府有三位锦衣公子带着随从乘马车来了花街。”绢兔一进屋便急急向凤三千禀报。
“这么快?这林子瑜真是......”凤三千心中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三人长相如何?”
“一人英朗高大,一人清秀文弱,还有一人带着护面,看不清长相。”
“嗯,去帮我准备吧。”
“不过姑娘,这次为何这般谨慎?”
“太宰之子,将门之后,携资甚巨,随从众多,不值得谨慎些?”凤三千斜睨了绢兔一眼,绢兔赶紧闭嘴准备去了。
少时,凤三千准备停当。她正要出门,就见竹羊来报:“姑娘,那三位进了我们三千居。”
“哼,有眼光。今晚是青环的场子,一定要让她留住他们三人。”凤三千交代完便从密道离开了。
暗夜之中,凤三千起起落落,很快便潜入了沈府后院。避开几拨巡游的侍卫,她最终来到库房的屋顶。
刚一落下,她便不敢乱动了。因为她发现自己脚边交错着一根根串有铃铛的细线。凤三千心中暗惊,但也欢喜,这样的布置,库房内定然有极贵重之物。
她小心跳下屋顶,发现檐下的通气口也被堵上了,只好取了凤尾针开了锁,从前门进入,并顺手关了门。
黑暗中,几十口箱子停放在库房中。凤三千直接走向最里面的箱子,往往贵重和轻巧之物先被抬进屋,靠后放置。
就在她马上触及箱子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女侠还是不要打开了。”
凤三千心下一惊,这声音离她不足两丈远,若不开口,此人甚至能走到她身前。
电光火石间,凤三千明白了两件事。第一,此人定是上官明夜;第二,她中计了。她有调虎离山,而他,则有金蝉脱壳。
凤三千头也没回便甩出三根凤尾针,同时往门口逃去。
然而瞬时间,库房内灯火通明。凤三千眼前立着两个人。左侧一个壮硕青年,正拿剑指着她;而另一个戴着护面的男子正堵在门口,手中持两柄短剑。
凤三千见状也不犹豫,纤手一抖,便从腰间抽出一根皮质软鞭。
沈卫很是不满,“你为何要提醒她,箱中的暗器白准备了。”
“怜香惜玉罢了。”上官明夜言语虽轻佻,但逼近凤三千的脚步却坚定。
三人很快打在一起。凤三千不敢硬撼上官明夜,便一味躲避,着重攻击沈卫,时而还将他置于中间作“肉盾”,上官明夜怕误伤沈卫,反而有所掣肘。
“闪开!”上官明夜终于忍无可忍,将沈卫轰到一边观战去了。
这下凤三千只得与上官明夜一战。但她论武功哪是其对手,不一会儿就被上官明夜划破背后衣衫,一抹雪肤露了出来。
上官明夜见状笑道:“对女子用锐器实非君子,”说着当真收了短剑,抽出一根乌金铁鞭,“用同种兵器对女侠才算尊重。”
凤三千气到想翻白眼,她看了眼手中那根可怜的软皮鞭,这......算是同种兵器吗?
于是,两人又打了起来......于是,很快凤三千的腰间便被乌金鞭抽中。
“嘶......”难以喘息的剧痛。
“对不住,不如女侠停手,在下这便置酒赔罪可好?”
凤三千瞄着上官明夜,忽而指着沈卫笑道:“只要杀了他,我任你处置!”
沈卫吓了一跳,大叫着:“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你杀我作甚?”
凤三千冷冷道:“你这等人锦衣玉食,却于社稷无功,杀不得嘛?”
沈卫正气结,冷不防几道红光冲他袭来,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小命休矣。
上官明夜也未曾料到凤三千会暴起杀人。顾不得别的,他疾速冲向沈卫处,挥鞭卷落了那些凤尾针。
再回头时,只见库门开了半扇,凤三千已不见踪影。
凤三千在巷子中左转右绕,总算甩掉沈府的追兵,回到三千居。
甫一落入后院,竹羊和绢兔便听到动静迎出来。
“姑娘怎么没从原定路线退回?出什么事了?”绢兔见到凤三千脚步虚浮,赶紧上前搀住她往屋里走。
精疲力竭之下,凤三千由着竹羊和绢兔将她扶回屋内,给她宽衣查看,歇了良久才道:“速速禀报王爷,沈卫一行是冲我来的。”
竹羊一惊,忙去密联献王了。
绢兔看到凤三千右侧腰间一片乌紫,吃惊不已:“这是什么兵器,这般厉害?”
凤三千愤然道:“一条乌黑铁鞭。这还是他手下留情,未用内功,否则我必伤脏腑。”
“竟有人能近姑娘身?姑娘何必与之纠缠,遁走便是。”绢兔一边小心地为凤三千擦药,一边有些心疼地说。
“哼,人家设好了局,岂能让我逃了?”
“啊?难怪姑娘此次这般谨慎,这沈卫当真不可小觑。”
“沈卫不足为虑,可怕的是与他同行的那个人。”
“谁?”
“去查。”献王定然不知上官明夜来了青阜,凤三千自然也佯作不知、
而另一边。
“什么红鸾侠盗,只窃财不取命,杀我时不见她手软!”沈卫犹自愤愤。
“上官兄,情况如何?”夜半时分,林子瑜才带着一身脂粉气回到沈府。
原来,今夜与林子瑜去花街的只是沈卫和上官明夜的替身,他们两人则留在府中埋伏,请“鸾”入瓮。
上官明夜对林子瑜摇了摇头,又对沈卫道:“六枚银针,无论从方向和力道,都不致命。”
“你是说,她不是想杀我,只是想把你从门边引开?”沈卫松了口气,一想到有个这样的女人想杀自己,他就不寒而栗。
林子瑜担忧道:“只怕,红鸾再也不会上钩了。”
上官明夜闻言笑道:“无妨,她已经给我们很多线索了。”
“哦?”两人精神一震。催促上官明夜说下去。
“沈卫,之前让你的人暗访的事如何了?”上官明夜并不急着说明,反问道。
“依你说的,五年之内来到青阜取得户籍的女子,这太多了,至少得有二三百个。”沈卫作难道。
“那,如果是年轻的,风尘女子呢?”上官明夜笑着问。
“那范围应该小很多了,可你如何得知她是年轻的风尘女子呢?”沈卫疑惑道。
“今夜,我与她交手时,发现她不但身量纤瘦,且皮肤细腻,声音清脆,显然很年轻;而且她身上有一股......咦?”上官明夜说着突然凑近林子瑜,“与子瑜身上的脂粉气相似的香甜气息,这种香气良家女子用,未免有失端庄。”
“妙!”沈卫和林子瑜听了上官明夜的话都很是兴奋,但在上官明夜看来,两人兴奋的原因似乎不同。
“再者,我注意到这个红鸾使用的银针与我们手上收集来的虽然款式相同,但更加精致且坚韧,这样的能工巧匠少有,也许我们也可以从这里着手查探。”
“上官兄真是心思缜密啊,佩服,佩服!你看......”林子瑜迫不及待夸赞上官明夜,显然有所图。
“听我说完,”上官明夜打断了他,“还有就是,她中了乌金鞭,这伤痕至少要十天半月才能消退,子瑜兄,你的机会来了。”
林子瑜一听瞬间心花怒放,“好!我定不负所托!不如,先从三千居开始?”
翌日。
因为腰伤,凤三千一天都猫在屋里。
“姑娘,绛佩姑娘来了三次了,询问今晚她的场子,还能否与姑娘合舞,可是姑娘这伤......”竹羊为难道。
“姑娘这腰使不得劲,怎么上台啊?偏偏这小妮子到处宣扬,这下客人们都知道姑娘要给绛佩助场的消息了。”绢兔气鼓鼓的。
看着手中那张今晚宾客定座单子,凤三千苦笑说:“不得不去啊。”
一早,献王传来消息,说是查出上官明夜和林子瑜随沈卫同来青阜的消息,下午三人的名字就赫然出现在三千居的定座单子上。
竹羊看到单子上的名字很是慌张,“姑娘,莫不是他们发现了吗?”
“若是发现了,我现在便不会坐到这里了,他们顶多是怀疑罢了。”凤三千不相信上官明夜会这么蠢,找到了红鸾不立刻来擒,反而跑来打草惊蛇?
然而凤三千不知道,此时的上官明夜甚至都不认识她,更别提怀疑了,她强自镇定道:“不要自乱阵脚,今晚的舞不能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