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范大成和小七沿着河边前往陈府。虽然已是晚秋,两岸绿柳已然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使得范大成有了春日般的感受。小七这个娃娃,聪明伶俐,悟性极好,手脚也勤快,今后得好生培养一番。
“知道为何人在水里会沉下去?”
“因为人太重,水支撑不住。”
“看那大船比人重了许多却为何不沉?”
“这个小的不知,还请先生解惑?”
“今后先生要开办学院,到时候你便在里面念书,学院的老师会告诉你答案。”范大成对小七十分看好,已将他纳入学院首批学生中。
“看那江面上飞舞的白鹭,今后,我们也能造出像白鹭一样飞翔的东西。”
“真的?先生不是哄我?人能在天上飞?”
“那是当然,先生自然不会哄小孩。不过,这就要靠你们去实现了。所以你在学院中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先生,小的一定努力念书,帮先生造出能在天上飞的...鸟“
”哈哈....“
二人谈笑间,却听见旁边狭窄小巷里一阵吵闹,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去。只见巷子深处两个男人正抓着一女子纠缠,口吐****,貌似要将女子拖走。
范大成平生最见不得街头流氓青皮,整日来无所事事四处抓拿骗吃,对社会没有任何贡献,纯粹就是寄生虫。现在敢当面行凶,范大成毫不犹豫便带着小七径直冲了过去。
“住手!青天白日竟敢猥亵妇女,混账东西!”范大成一声大喝。两个泼皮便放过那个女子,拎着短棍围了过来。
一个矮壮的泼皮笑嘻嘻道“哪里来的野货,竟然管爷爷的闲事。她家欠钱不还,拉她抵债天经地义。轮得到你来过问?”
另一个高个子泼皮突然恶声恶气道“既然来了,那就救人救到底,便由你来还账!”说完便抢身上前,将女子朝范大成推过来,一下便撞入范大成怀中。女子一边惊呼一边在范大成腰间摸索。高个子也伸出手想要抓住范大成衣服,被范大成随手荡开。
范大成觉得怀中女子不对劲,在自己怀中惊呼没错,可两只手在腰间乱摸就不合常理了,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剧情发展也太快了点,貌似另有图谋。
来不及细想,范大成劈手将女子推到一旁,突然侧身前跨一步,左手一记刺拳,击中高个泼皮咽喉处,对方瞬间放手捂住脖颈,咳嗽不已。后面那矮壮泼皮见势不妙,抄起短棍就要迎头打来。
范大成不等他靠近劈手攥过高个子,朝矮壮泼皮猛地一推,二人一下便撞在一起。范大成顺势追上去,右手一记摆拳,狠狠砸在矮个子左边腮帮子上。矮子一个趔趄,吃痛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墙边女子见势不妙,紧贴墙边想偷偷离去,被范大成回头一瞪“小七,别让她跑了。”小七个子虽小,但也急忙张开双手拦住女子去路。女子见范大成这般凶狠只得缩到墙边不敢乱动。
范大成又抓过高个泼皮,一拳打在其腹部,高个立马蜷起来呻吟。
“谁让你们来的?”
“好汉留手,今番只是讨账,未曾有人指使。”
“还她妈嘴硬!”范大成将其一只手抓住便扭。
“啊!”泼皮吃痛大叫“好汉饶命,有人让小人缠住好汉!好汉留手!”
范大成松了劲“是哪个指使的?说!”
“背后是哪个小的不知,今早曹四让我和刘二缠住好汉,李大娘才好偷东西。小的只是帮闲混些吃食,还望好汉放过小的。”高个子一下全撂了。
范大成见小七点头,便不多问,一记手刀劈在高个泼皮脖子上,高个子瞬间倒地。“腌臜货,也敢打老子的主意!”转头问墙边女子“你怎么说?”
女子吓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今日他们三人受人指使设计盗抢范大成的灵丹妙药。
本以为一个外来生客不敢造次,万万没料到遇上了硬茬子,交手两三下便被放倒,这等硬货根本吃不下。平日里,青皮混混欺负弱小,凶狠无比,常常将人打得满脸是血。今日却倒了大霉,药没偷到,却被好一番收拾。现在被堵在小巷无路可逃,只得哀声求饶。
“回去,替爷告诉那些渣滓,死到临头了。”说完,范大成二人便转身离去
出了巷子,范大成问道“曹四是谁?”
“曹四也是个泼皮,和街上的青皮们在这片街坊收份子。”
“嗯”看来就是一帮收保护费的流氓,设了个局想抢药。背后定然受人指使,应该不会是奔着药而来。想必是打陈家的主意,救了陈员外就挡了这些人的财路。
这和动物世界很像,若是自己救水牛一命,鬣狗们便没了美餐,自然要阻止自己。今日受挫对方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现在开始就要严加防范,不能让这些城狐社鼠误了自己的大事。想到此,范大成若有所悟。
陈家大宅内也是一片秀色,陈员外卧房门窗大开,几位美女正围着他侍候。
花园中,陈员外竟然坐在躺椅上,两位夫人正在服侍他服药。三个儿子站在一旁,面露喜色,就连丫环们也动作轻盈快捷了许多。
昨天下午服药后,到半夜陈员外便完全退了烧,还吃了不少粥。今早醒来,用过早餐又服用了范大成的川贝枇杷止咳糖浆,一股清凉之意直达胸肺,顿时忘了咳嗽,胸痛也不见了。
得知范学士一会儿便来,陈员外点点头,继续静养。陈夫人则安排下人布置一番,将花园作了会客厅。范大成的医术令陈家上下无比崇敬,几乎被当作神仙下凡。虽然陈家上下对西洋学院不甚了解,却也生出好感,反正能救命的就是好东西。陈家三子将田契房契整理好和大叠交子并列在托盘中,等着恩公到来。
范大成二人一路小跑,到了陈府门口,早有老三和管家等候引路。范大成先擦了擦汗,将理了理长袍,戴上项链,才跟着管家到了内宅花园。
管家前面通报,范大成一进花园就看见一拨人,中间躺椅上的陈员外被搀扶着起身,其他人也恭敬地分列两旁。
“陈家上下恭迎恩公大驾。”这架势不可谓不大,陈员外本人携夫人及另两个儿子一家都在花园里候着。这待遇定然是贵客临门才有,内宅女眷都出来迎候,阵仗很大啊。
范大成目光迅速扫过陈家老大老二,接着便右手抚胸,对众人躬身行礼。其实西洋礼仪不少,不同场合有不同的礼仪,即使是最简单的礼范大成也觉得麻烦,直接用电影里的骑士礼代替,方便很多。
“怎敢有劳陈公,快快坐下,身体要紧。”范大成客气一句。
陈员外被搀扶着坐在椅子上,眼前这白衫短发身形高大的青年正是自己的救星。在所有郎中无计可施,自己命悬一线之际,此人的药丸将自己从奈何桥头拉了回来,若世间有神仙,这便就是了。
陈员外心中激动万分,哽咽着拱手“大师!在下今六十有余,自知人寿有限,然家中二百余口生计皆赖老夫勉力支撑。前日落水染病无药可救,险些离世。在下若去,全家必遭大难。幸得有大师出手搭救,而今在下恢复如初,全赖大师恩赐,请大师受在下一礼。”
陈员外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竟透出些许红润。老三陈世文也赶紧将装着地契房契交子的托盘奉上。
范大成见状急忙劝道“陈公大病初愈,切不可激动,恐引发咳嗽伤及肺腑。赶快就座,听我一言。”
此刻,范大成对陈家上下的诚意现在已毫不怀疑,托盘中的财产相信足足几十万贯。看来陈家家风很正,言出必行,信守承诺,应该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陈员外几乎痊愈,能吃能喝能走,此时收下这份悬赏酬劳理所应当无可厚非。但自己并非想在此间作一富家翁,豪置良田美宅,身边美人环视,轻松刺激享乐一生。既然有幸降临在此,虽非神魔,见识却非神魔所能及。正逢南宋大难将临,救众生于刀兵,挽天下于水火,舍我其谁?今日便先将陈家纳入彀中再说。
“在下自罗马来,代我学院造访东方诸国,除与各学派相互交流切磋外,还要救万民于水火,让世间永享太平安康。”范大成对学院办学初衷的阐述随心所欲纯粹胡编乱造,其间夹带各种私货,也毫不畏忌。反正救命事实摆在眼前,即使说自己就是如来佛祖的化身,这帮人也毫不会怀疑坚定不移。谁能一出手两天便将必死之人治愈,连退休老太医都败了,除了神仙还能有谁?“故在下为传道授业而来,绝非为金银财富之利。救治陈公实在是我与诸位的缘分,不必这般谢我。”说完范大成看了看众人,估计都觉得这事不好处置,又道“在下初来乍到,尚未立门户,需成都府各界乡老贤达鼎立相助,以便研究院大宋分部能早日开张授课。”
一番话,陈员外听明白了,范大成救了陈员外一命,但不为悬赏。他现在要在此建立学院,希望有人出钱出力支持。如此陈家只消支持其办学就算是报答他救命之恩了。
陈员外略微思忖,这样其实也好。虽然以前对西洋学堂的手段不甚了解,但两天就能医好绝症,可见其口称的罗马帝国之强大并非吹嘘。同时,作为强国学者也绝非常人,不知还有多少本事深藏不露。即便没有这救人的情分,能与之交好也是大大有益。
“当日悬赏求医,已声明酬劳,若不兑现,这偌大成都府以为陈家言而无信,故请大师务必笑纳。另外大师在成都开办学院所需资费,也由陈家一并承担。陈家上下全力支持大师尽快将学院办成,使得学院宗旨发扬光大,也好教万民受益。”
这常在官场行走的富人真不简单,一点就透,对画外之音的领悟不比那些文人士大夫差。
范大成面露喜色,既然别人都照单全收,自己也要拿出点姿态,让结局皆大欢喜。
“既然陈公外如此慷慨,支援我在此办学,我宣布学院将成立董事会,届时陈公便是学院董事成员,拥有优先享受学院一切研究成果的权利。”范大成当即投桃报李。
这个学院一旦建好,得弄出多少与那药丸一般神奇的东西?到此,陈家众人无不喜笑颜开。
范大成此举是要利用陈家在商圈里的号召力将成都富人都变成学院的支持者。他图的不仅仅只是一个陈家,而是这里的整个富人阶层。
接下来,宾主间又对如何办好学院进行了一番讨论。
范大成对学院今后的营运提出了建议:学院初立,百废待兴,所需资财不在少数。学院之上设立学会,管理资财建立教育基金,所有开办费用皆从基金支付。
部分基金可存入钱庄放贷或投资其他行业,同时基金也吸纳学生和社会各界捐赠供奉,这样基金便可滚动增长,源头活水,永不枯竭。
基金为学会所有,服务民众。学会分派专人经营扩张,所有支出收益都由学会高层决定,并派员定期监督查账,以示公开透明。
陈员外听完这番说法,便知范大成果然非常人。这样一番安排,使一笔有限的钱财变成了活水之源。在不断吸纳资金的同时,又通过放贷投资持续膨胀,还有完善的管理制度,无懈可击。
这样的运作方式实在是厉害得紧,难怪此人对钱财看得淡,只因其随时都能汇聚财富,自己这步真是走对了。
“既然大师提议,在下敢不从命,就依大师所言成立学院基金,造福万民,广布我学派恩德!”说完这些,陈员外忽感身体又好了许多。
“员外病情已无大碍,今日最后一次用药巩固,请员外服药后进屋休息。办学事宜我与三位公子商议便可。”范大成将药交给老三,看着陈员外服下后被众人掺回卧房,又接着和陈家三子商议学院开办事务。
陈家三子,范大成对老三的感觉不错,秀才功名,做事规矩踏实,在家族危难之际能站出来,尽其所能设法化解危局,这样的人算是有所担当,今后有许多事可以交与他来做。很多事不便对老大老二说,于是他私下里约了老三次日在外见面商议。
次日一早,陈世文便乘车到慈恩寺接了范大成,二人一起乘车到了城中一家清静幽雅的茶坊。这里茶资腾贵,里边有数个小院,私密性极好,方便商人谈生意。二人在此共商大业,不怕被隔壁听了去。
“建立学院需要买地修建屋舍,原本对规制要求颇高,但既然来到这里,便要入乡随俗。学院屋舍和风格中西结合最为合理。因此,我已决定不必重新修建,先寻找合适宅院将学院开办起来,让学生有集聚之地即可。学员各厅堂内饰按西方风格布置即可。”
陈世文本来对学院的修建就很担心,自己完全没有主持工程的经验不说,学院若要按罗马风格建造,就算范大师提供图纸,可毕竟全新东西,工匠还不一定能顺利完成。现在一听只要个大宅子就行,那就简单许多。只消在大师中意地段找寻便是,直至满意再依照要求装饰布置一番就成。
“这城里街面地段大师可有中意的?在下今日便可着手准备”
“我作为罗马研究院派往大宋的代表,全权负责新学区的所有事务,今后三公子称我会长即可。”范大成认为今日便要开始规范起来,否则今后大师高僧各种不伦不类的称呼,易和佛道混淆,不利汇聚人心及今后发展。
“喏,请会长吩咐。”陈世文十分恭敬。
范大成觉得陈世文很上道,做事也考虑周全细致,是个人才。他便将开办和招人要求细细讲述,陈世文也一一用笔记下。
范大成告诉陈世文,陈家参与办学后,他将作为学会教育基金管事,专门负责前期选地修建学院以及外联事务,也意味着他会是范大成的助手,负责执行会长的各项计划。
陈世文在仕途上基本无望,所以对加入学会成为管事很是上心。跟着有实力的会长开创一番事业,这样难得的机会自然求之不得,必须尽心尽力。
有了钱,也选好了人,诸事安排完毕,范大成心中便有了底。
无论早前有谁见陈员外病重想打陈家产业的主意,现在已然是没机会了。因为它现在是我的了,通过陈家四川的商人们已入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