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就走了?”
“就带这点东西?”
“其他人不管了?”
“你怎么知道大冬季要来?”
“我姐为什么那么信任你?”
“你们在谈恋爱吗?”
“你要当我姐夫吗?”
“你们什么时候......”
“住手!”于歌燃坐在车上,感觉自己要被这熊孩子摇散架了。
“我不!”闫以新没有停手,反而得寸进尺,整个人扒拉到于歌燃身上。
就想打人,贼想打人。
于歌燃抹了把脸,伸出一只拳头:“你坐好,我回答你的问题。”
闫以新不动。
这时,开车的保镖偏了一下头:“坐好!”
闫以新就乖乖坐好了。
原来管得了啊?于歌燃不爽地想,所以刚刚是故意放任他问东问西?
“我就说一遍,你好好听着。”
“我和你姐没谈恋爱,你姐为啥相信我你该去问她,我答应她带你走只是因为我和你姐从小认识,友谊长存,还有什么问题?”
“其他人呢?其他同学,老师......还有留在这里的人呢?”
“你觉得我一个高中生能管那么多吗?”
“你不管他们?”
“我该怎么管?”
“通知一下?至少告诉他们大冬季来了!”
“我们通知了气象局和植物研究院,拍了照片发过去,没人理我们,”林大洋坐在闫以新的另一边,闻言插进来,“你不知道我过去几天发了多少匿名邮件,结果就是没有反应。”
更擅言辞的林大洋出马,于歌燃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然后,他就听见闫以新问林大洋:“为什么要匿名?”
“为什么不匿名?”
“你们做的又没有错,有什么好匿名的?”
“你觉得他们会信我们吗?”
“他们不信你们,你们也不用匿名啊?我觉得你们可以直接发到网上!”
“直接发到网上?我们会背上破坏公共秩序或者造谣什么的罪名,然后被抓起来。”
“为什么?”
......
无休止尽无休止尽。
听两人争论不休,于歌燃感觉自己头都大了。
终于到机场,林大洋趁着这孩子上厕所的时候跟于歌燃抱怨:“这孩子怎么问题这么多?跟他姐一点都不像!”
“啊哈,对比一下,他姐讨喜多了是吧?”
林大洋想了想,严肃道:“带刺的玫瑰。”
于歌燃脑中骤然浮现出上下学路上,那个常常追在自己身后的女孩。
他看向林大洋,头顶缓缓冒出一个“?”
.
“您好,我是天逸,很抱歉让您等了一会儿。”
“什么情况啊这是?我一下飞机就被抓过来,连个理由也不给。你一来就‘您’啊‘您’的,不觉得很假吗?”
“很抱歉,我们......”
“真抱歉就让我吃晚饭,还有和我一起来的几个人,他们在哪呢?吃饭了吗?”
“你怎么这样跟人说话!”天逸旁边的人怒道。
“我还没问你们凭什么抓我呢,有权有势了不起啊!”
无缘无故被锁在这里两个小时,于歌燃真的很难保持礼貌。
那个人更气,他涨红了脸:“谁抓你了,你看看这房间,犯人哪有这么好的待遇?我们是对和你同行的那个孩子进行批评教育!你不知道他在网上说了什么!”
于歌燃心里疑惑,面上不饶人:“教育需要分开关押?教育需要这么久?骗谁呢?你自己都不信吧?”
“于歌燃,”天逸双手撑着膝盖,“这个问题放一放,我会跟你解释,但是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你谁啊?需要我帮我就帮?于歌燃这样想着,看到了他的胸牌。
他蹙眉道:“天逸?有钱君?”
“......是我。”
于歌燃又去看他的脸,头发凌乱,胡子拉扎,比记忆中憔悴好多。
“上次我走的时候答应你给你带糖果,第二年冬天再去,你却不在那里了。”天逸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放到茶几上。
小时候,因为于歌燃的母上大人觉得吃糖果很娘,所以他的糖要么偷偷攒钱买,要么就靠蹭。
忆起往昔,于歌燃垂下眼帘,却没有伸手去拿:“我那一年跟爸妈去飞天断山了,花了两个月,从这里飞到南羽族的地盘,在那里停留了大半年,才飞回来。”
“那一年你多大了?才初一吧?”
“嗯,本该上初二,但是我小学跳了两级,父母觉得我提早读书不如提早学习迁徙。所以,我读了初一,休学去飞行,回来读完初二,又休学去飞行。等我读完初三,他们觉得教得差不多了,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去南方讨生活了。”
“所以,无论是对北圣山还是对天断山,你都有足够的经验,对吗?”
“你想说什么?”
于歌燃勾起眼睛,天逸看向别处,避开了那抹锋光。
“匿名邮件是你发的吗?”
“是我。”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你想让我帮你翻一次北圣山?”
天逸看着地面,双手交叉撑住下巴不说话了。
“别想了,不可能,那里现在的情况,谁去谁死,”于歌燃面色冰寒,“我没骗你,你也别想去找别人拿命冒险。”
“如果只是去半山腰呢?不用翻过那座山,就在山这面的半山腰?”
于歌燃吐出一口气。
“叩叩叩”,他敲着桌子。
“你说,我到底有什么义务来做这一切?我有什么义务,为你,为他,”于歌燃指了指天逸旁边那个人,“去冒生命危险?”
“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他,”天逸按住身侧人暴起的手臂,艰难道,“是为整个北羽族。”
“那我已经做了,”于歌燃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早发给你们图片和视频了,是你们没有反应。”
“我们需要说服大统领,”天逸眼眶发红,看起来简直要哭了,“他不相信冬季还有人能接近那里。”
“那是你们的事情。”
沉默。
“你有几成的把握会是大冬季?”
“七成,”确定拒绝了,于歌燃两眼放空,瘫在沙发上,“我爸妈说只要有五成的把握我就该中断学业去南方,不要拿生命冒险。”
“是什么让你有七成把握的?”
“气温、风、父母教的知识、我自己搜集的信息、在北圣山过冬的经历......很多东西,”于歌燃眨眨眼,“保守估计七成,你们怎么看?”
“只有七成?”天逸笑道,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仿佛刚刚被拒绝的不是他。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就冷冻下来:“在我看来有九成九。”
“你是专家。”你说的都对。
“但我说服不了大统领现在就撤离,”天逸身子前倾,“他计划两周后再撤离,就在你们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公布了这个决定。”
“哦,成千上万的人会因此死去。”于歌燃看向别处,轻声道。
“是这样。”
又是沉默。
“你单凭闫以新发在网上的话就追踪过来了?”
“不止,我们联系了电子邮件有关公司,根据匿名邮件,查到了你们的IP地址,然后采用了定位,”天逸双手交叠,放于腹部,“那个孩子的事情确实是一个借口。”
“我可以看一下手机吗?他一直在我们身边,什么时候发的消息?”
“请随意......哎?你走出去干嘛?”
“我手机被收了,现在当然得去找他们要,而且我饿了,得去吃晚饭,怎么了?”
“......没事,去吧去吧。”
.
于歌燃看了闫以新发言下方的时间,想了想,正是他去厕所的时候。
啊这?只是没跟着他进厕所,他就?还好关注闫以新的人不多,他也没能拿出有力的证据,引起的讨论还在可控范围内。
再想想,也不能算闫以新惹的事。
自从气象局打开于歌燃发的匿名邮件时,或者说自从于歌燃当初选择翻越北圣山,一切就开始了。
他又翻了翻最近的头条,找到了大统领北鹰宣布两周后撤离的消息。
怎么说呢?
撤离是要撤离了,但是,不够,速度太慢,而且现在还偏重口头,没能组织起来,等真正南迁,只会需要更久。
太晚了,一个月,不,两个月前,这态度还差不多。
太晚了。
于歌燃原本的打算是再走远一点,确保不会被拦下来,就跟一些熟悉的人发消息,提醒他们。那样还是来得及的,只要他们收到消息立刻南迁。
反正,就跟林大洋说的那样,信的人自然会信,不信的人只会骂他煞笔,何必呢?
但是,现在,他想到很多没有联系方式的人,那些不太熟但也打过招呼的同学,小区里常见的大爷大妈,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还有食堂阿姨......
他们现在还活着,可是等今年的北风刮过,那里将只剩一地尸体。
想起历史上大冬季来不及撤离的影像资料,于歌燃很不好受。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他靠着墙,扶住额头,“但是北圣山......”
.
闫可新看着官方公告,深吸一口气。
于歌燃肯定做了什么,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这个人不会选择袖手旁观,就跟他的父母一样。
比赛这边也下通知了,选手被要求比完直接南迁,明眼人都看出了不对劲,不安的气息在人群中蔓延。
“你通知父母了吗?”惯常的对话时间,燕冰和闫可新隔着铁门交谈,两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
“我爸妈提早去了南羽族,你呢?”
“他们买到了去南边的机票。”
“好运。”
“好运。”
然而他们并没有放松。
天断山,阻隔着南北,飞机无法逾越,每次大冬季都会埋葬一批北羽族。
就像一个筛子,筛掉一批批不够强壮不够坚韧不够灵敏不够擅飞的人,留下足够出色的,才可以去南方与凶残的南羽族竞争过冬的资源。
谁也不知道哪次大冬季会命丧天断山。
哪怕燕冰和闫可新足够出色,这到底是他们第一次,第一次面对大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