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玥的秀眉轻蹙,眼神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耳朵?
这个发现让祈愿很吃惊。可是她不动声色。
言玥仿佛经历着很大的内心挣扎,一遍遍打着腹稿,终于,粉唇微动,开口:“我能买你的耳环吗?”
“啊?”祈愿疑心她疯了,要不就是自己幻听。她要买她的耳环?她不是来抢“初虹”,不是来抢傅觉冬,而是来……要一对破耳环?祈愿下意识去摸自己耳垂,好奇对着镜子一望,是贺意深送的那对?要不是和她今天粉色的衣服配,她都不屑戴。
言玥急忙解释:“那对耳环对我很重要,是我外婆的陪嫁。我们祖上传下的!”
“祖上?传家宝?”祈愿对这些词不是很感兴趣,她是孤儿,没有这种根深蒂固的概念。想必是对她很重要的吧!
“对你很重要?”祈愿拈着耳朵问。
“嗯,”她重重点头:“是的,读大学的时候,这对耳环曾在英国伦敦拍卖过。当时觉冬想为我拍下,可惜。”
“可惜被贺意深抢去了?”祈愿为她补充。她点点头,祈愿切齿:“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猛地,她惊觉了。这对耳环言玥认得傅觉冬会不认得?
贺意深为什么非要送她东西?她算是想明白了,这哪儿是为了补偿她损失哪,分明是一道发给傅觉冬的战书:你的东西我能抢走一次就能抢走两次!裸的挑衅啊。这个贺意深太邪恶了。是她笨才中了他的道。
她如今越想越冷,她居然还傻不拉叽在傅觉冬面前戴。
言玥见她不说话,立刻急着补充:“对不起,我知道我很唐突,我可以拿我的和你换,”言罢二话不说将自己那对珍珠镶宝石的耳坠脱下来。还不停翻包:“我可以再加你钱的,你说你要多少,你要多少才能让给我?”
祈愿眼神都发光了。她想起苏烟一句话:“这世界傻瓜多着呢!”
真是多着呢!她自己虽然算一个,可是言玥竟比她还傻。
“我给我给!”祈愿立时三刻去松耳坠。她拿着言玥的那对蓝宝石耳环,真是喜滋滋,乐呵呵。不过望向言玥竟比她还要高兴。
灯光下,她脸上露出因兴奋而产生的潮红,那娇媚透水的眸,别说男人,就是她女人看得也心怜,难怪傅觉冬为她神魂颠倒了,哪个男人要不动心,除非他是咆哮教主演的那张无忌,放着娇媚楚楚的周芷若不要,偏偏要那个许仙。她想着想着竟有些酸溜溜的,猛力吸一口气,烦恼走光光。
“我走了!”她告辞。
“谢谢你!”言玥秀亮的眼里满是感激。她耸耸肩推门而出,就在那一瞬间,她无意瞥到言玥一个蛾眉轻拢,整个人如一片薄纸,附身向水皿兜,一阵搜肠刮肚地呕吐。
“你。你没事吧?”她返回,扶起她,只见她腻额沁滴滴冷汗,浑身轻颤,娇无力。
祈愿吓得冷汗涔涔。言玥慢慢支撑起来:“我没事。谢谢你!”
“你真的没事?”祈愿怀疑地问,然后说出了一句能被自己鄙视死的话:“要不要通知傅觉冬?”
却得到她异常肯定的答复:“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他已经回公司开会了,别叫他!”
祈愿不放心,把她扶出洗手间,还是擅自用她的手机拨通了傅觉冬的电话。
“喂,”等对方发出冰冷的声音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打给傅觉冬。瞬间头皮发麻。
她望着正小憩着的“林黛玉”,回避数米,硬着头皮,很没把握的娇声道:“觉冬,是我,我有点不舒服!你能来接下我吗?我就在刚才我们吃饭的咖啡厅。”
对方一阵沉寂,祈愿心怦怦乱撞。她实在没有把握。
“好,我马上过来!”傅觉冬少有的温柔焦躁,吧嗒一声摔断电话。
此刻祈愿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林黛玉。怀孕了?
祈愿以为关于那对耳环的故事应该画上休止符了,没想到那只是个逗号。
她记得那是清明节那日早晨,下着雨,她正赖在床上,然后扰人清梦的铃声就来了。
她一接起:“喂,”
“MakeaWish,”对方灿烂到死的声音。她立刻把手机拉离耳朵一米。能这样喊她的还有谁?
“哟,是justworry啊!”她反击。
丁唯忧放出银铃般的娇笑:“你真幽默,唉,今天我来做善财童子的!指条路给你发财有没有兴趣?”
“发财?是不是真的?”她瞬间来了兴致,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
“你说你说!”
“上次我七哥送你那副耳环还在吧?”丁唯忧一句话把祈愿噎住了。
“。”
丁唯忧滔滔不绝如喜鹊般说开了:“你走运了,那副耳环有个西班牙阔商从别的途径得知在我这儿,愿意出高价向我买!价格非常非常诱人啊!既然我七哥送了你,那我吃亏点,你拿8层,剩下的给我就行。怎么样?”
“我。”祈愿生平第一次觉得这般的后悔:“为什么那破耳环那么多人要?”
“什么?破耳环?”丁唯忧像被扎了下,一下跳起来:“我丁唯忧店里的东西哪样不是价值连城?”
“价值连城?你是说那对耳环?不可能,那不是言玥奶奶传下来的,也就她们自家当宝罢了。我物归原主也是应该的嘛!”她还试图催眠安慰自己。
“makeawish,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那是言玥家祖传没错。可是你知不知道言玥姓什么?”丁唯忧那声音气得仿佛都要双腿跳了。
“言玥当然姓言了,难不成还跟你姓丁啊!”祈愿理所当然。
“你个白痴,她姓叶赫那拉!”丁唯忧在电话那头叫起来:“她叫叶赫拉那?言玥!是皇室格格!要不然傅觉冬能看上?虽然现在是落寞了,但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你傻啊,就那么给人诓走了?”
“格……格……”祈愿吓傻了。
“那……那对耳坠是清朝皇室的?”
慈禧的?东哥的?
她悔的肠子都青了,不管是谁的那可都是价值连城啊,她就这么傻乎乎给送人了。都怪她太好心,祈愿啊祈愿,没事儿做什么好人哪。白花花的钱就这样从身旁流过。
“你,你和那丹麦人说说给我点时间,我想办法要回来!”
“人家西班牙人!”
“哦哦,西班牙,西班牙!”祈愿急的脑子发昏。
“这个我做不了主啊,那人是和我七哥联系的!”
“你七哥?”祈愿死乞白赖:“那你帮我向我说说,他那么疼你,整个店都送你了,为了咱俩共同的利益你就撒个娇嘛。”
“这个……还是你撒娇比我有效!”丁唯忧讪笑。
“好好,我撒,他电话多少?我马上打,你等着!”
祈愿挂了电话就直接拨给了贺意深。第一次响了很久都没人听,第二次又差不多把一首彩铃听完,终于有人接,却不是本人。代接的女人说七哥去上坟拜祭了。在她死活祈求下,终于要到贺意深几个随从下手的电话,她又立刻打过去。
“喂,”
“我找贺意深!”
“你丫谁啊?”对方明显对于她的直呼名讳很不满。
“他妈!”祈愿早磨得没耐性了。只听到对方一阵吸气,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战战兢兢道:“七哥,电话!”
“笨蛋,七哥说今天要清净一天,你不长脑子是不是?”
“可是。可是。”男人结结巴巴:“是媛姐电话。”
“……”死一般的沉默。
“喂,”终于贺意深磁性低沉的声音传来。
“乖儿子,你可让我好找!”祈愿不要命的笑起来。
“哟,”贺意深倒是大气调侃:“有能耐啊你,都追我到这份儿上了!”
“呸!”祈愿碎道:“我今天是来跟你谈生意的。”
“嗯?你不是一女想二嫁吧!”
“贺意深,你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是不是?”祈愿忍无可忍:“那个……据说有个西班牙人要高价买你送我那副耳环?”
“丁唯忧通知你了?是有这么个白痴,价格还不低呢!”
“那……你能不能让她宽限几日?我那对耳坠借给朋友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拿回来的!好不好?”她哀求。
“怎么求人一点诚意都没有?”他还是戏谑不恭的口吻。
祈愿咬唇不语,耳膜贴着手机,泥泞中皮鞋溅地的重叠声,期间还间隔着数声粗狂却不失尊敬声音:“七哥,小心路滑,这边走!”他应声冷漠,潇潇淅沥的雨声浮在她耳畔。
“你要怎么样?”
“我这人好说话,这样吧,你今晚陪我吃顿饭!我让买家多延几日。”
“你在哪儿?”
他迈肆笑起来:“今儿个清明,你说我能在哪儿?”
她寻思敛声不语。贺意深叹一口,仿佛看穿她心事:“车费我给!”
她想了想,陪他吃顿饭自己也不吃亏,允诺道:“好,你等着!我就来!”
祈愿到的时候着实被眼前的景象吓到。那简直是一场黑色豪华车的展览盛宴,各种型号、各个国家的车应有尽有。再往墓场看,更是震惊无语,桥舌不下。他们这些人哪儿是来扫墓的?简直比墓场本身更阴森可怕。集体的黑色,黑衣黑伞黑手套,那么阴霾绵绵的天气居然还都戴墨镜。于是她那把绿色的碎花伞夹在当中真是万黑丛中一抹亮。
贺意深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左胸上别了一朵白色栀子花,却像夜空中的星辰衬出他剑眉朗眸,一条银灰色的羊绒围巾随意的搭在肩上。
他从一排排白色墓前走过,三四把黑色巨伞争拥着撑遮在他头顶,秉伞的下手们随着他的脚步一一跟着。无数的白菊花摆做一排,淋落在潮湿雨水下,那些墓碑上的照片,有的阴鸷可怖,有的憨态可掬,有些甚至还长着一张娃娃脸,笑容纯真。
贺意深甩着两只皮手套,有一下没一下,吩咐手下道:“记着这些人,明年都不用送圣诞卡了!”
“是,七哥!”
此刻祈愿被他几个下手领到他身边。贺意深摘下墨镜对着她上下一番打量,眼底有些说不出的笑容。“想好去哪儿吃饭没?”
“是不是你请?”她不改吝啬本质。
他没有回答,不置可否,望望苍凉的灰蒙蒙的天空,问道:“现在几点?”
……
其他人噤口不语,却集体投目予祈愿。因为贺意深的目光瞟向她。
她白他一眼,不屑:“你没表么?”
贺意深笑笑,幽步而来:“我最烦戴表,好像被时间绑架。反正啥时候该干啥会有人告诉我。否则我那么多钱养着那些蠢蛋干嘛?”
“5点18,”她没好气回答,却听见两旁几个小喽喽低头憋着笑。转念一想,不对,他刚还说那些蠢蛋会告诉他时间,这……不摆明了拐个弯在骂她就是那个“蠢蛋!”
“贺意深你……”她正想发作!
此刻一个下手模样的年轻男子从台阶下喜滋滋跑来,满面春风贴着贺意深耳垂禀道:“七哥,那块地搞定了!十三哥手下刚打电话来报喜说那家餐厅店主终于签了合同!答应20万卖给咱了。”
贺意深“唔”一声,眉毛微舒,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喜悦,仿佛早在预料之中。
那下手本想趁他龙颜大悦讨个好脸,却见他波澜不惊的表情难免悻悻然,此刻瞥见贺意深身旁俏生生伴着一个标志的姑娘,立刻机灵嘴甜鞠躬喊了声:“七嫂好!”
这一声叫得无比响亮,祈愿浑身一个惶悚,劈头骂道:“神经病,谁是你七嫂!”
然而沉吟不语的贺意深这次倒是真被他逗乐了,唇角上扬,“挺机灵的,刚盘下那店归你管了!”
“谢谢七哥!”那小子大喜过望。
“贺意深,你好好管教你手下,别动不动乱叫人!”祈愿不满。
贺意深只是笑着,“怎么,你不喜欢么?我听着挺顺耳的!”俨然一副助纣为虐的样子。
“你……”
其他下手见着那嘴甜的拿了好处,个个勇气满溢,想趁热分杯羹,效仿着一个接一个对着祈愿声势浩大喊道:“七嫂!”
“七嫂好!”
“七嫂!”
有浑厚铿锵的、有嬉皮笑脸的、有馋谄面谀的、有毕恭毕敬的……
祈愿足足愣了三秒,小脸红得赤色如霞,“住口,住口!贺意深你让他们都别叫了!”
那贺意深哪里理会她,负手只是笑。
“贺意深,你个乌龟王八蛋占我便宜!”她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贺意深摸摸鼻子:“他们现在是喊你七嫂,是你占我便宜吧!”
祈愿气得不轻,脑子一热,举起食指抵向他,“你再胡说八道我告诉傅觉冬你信不信!”她真是气疯了,连这种玉石俱焚的杀手锏都使出来了。
只可惜并不奏效,贺意深笑得更欢了,邪魅横生。他微微躬身到她面前,几乎鼻面相碰:“你吓唬我?你当着那么多弟兄的面用傅觉冬吓唬我?”祈愿奋力一手推开他,别开脸。
“这里不用你们了,都回去吧!”贺意深扬臂一挥,一片黑色集体分列浩浩汤汤而去。
雨停虹霁后,他一身黑色风衣在冷风中飘荡,自有种凌风偃寒的狷狂气息。
“走,那新店刚到手,咱去尝尝鲜!”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对她回头一喝,便兀自向前走去。
那是复兴路的一栋单独小楼,门口挂着两盏素纱灯笼。数棵梧桐树送来片片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