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元帝经过了大半年时间的治疗,慢慢可以下地走路,从最初的需要两人左右搀扶着走,到现如今可以自己下地慢慢走。
在治疗期间,朝中事务全交由六部处理,每三天向顺元帝汇报一次。六部官员汇报朝务,前面是隔着屏风向顺元帝汇报,后面是在大庆宫正殿,顺元帝坐在书案后面,官员站着低头汇报事务的,大半年时间过去了,顺元帝的病情没有一个人能打听到或发现到一点情况。
随着时间的流逝,又一年的春天到来了。
顺元帝在徐院判的陪伴下,走在宫中的过道上,宫道周围宫殿早已在几个月前,顺元帝亲自下旨清空,各个道口均有人员把手,宫道四周寂静一片。
他们不知不觉来到了前朝李皇后所住的大央宫,夕阳落红将大央宫染上一层金黄色,金黄色的朱廊远处隐约站立着一个由金色光芒包围着的三、四岁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粉红银白滚边绸衣,下穿青蓝色沙裙,梳着花包头,稚气圆圆的脸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小女孩站在原地,笑着脸甜甜道:“彪哥哥!和你一起去大明湖抓鸭子,我昨天见着那里有很漂亮的鸭子。
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昨天皇后娘娘说是鸳鸯是观看的,不是煮着吃的野鸭子,我看着就是鸭子,我们去抓只回来,我允许你每天来看它,它真的很好看的哟!”
顺元帝满足开心地道:“好!”
小女孩突然转身跑开了。
顺元帝快步追过去。
只见小女孩手抓着,一个少年的衣角,拉扯着少年的衣角:“彪哥哥!我们吃彩虹丸子,吃了彩虹丸子,心里就会有彩虹,就会好开心噢!”
小女孩放开少年的衣角,从袖袋里掏出钱袋,拿出红色的一小包东西打开。
顺元帝好奇地低头看过去,外层是一张红色薄宣纸,里面是一张白色绸布,绸布里包着好几颗尾指头那么大的圆丸子,每个丸子颜色都不同,共有七颗。
小女孩苦着脸道:“每次长阳公主说我没父亲,我就会不开心,我知道父亲要守着边疆,不能回来陪英儿,所以每次我吃了彩虹丸子后,我就会开心了!”
小女孩自说自话又道:“首先吃红色、再吃橙色、再到黄色、再到绿色、再是青色、再是蓝色、最后就是紫色。”
小女孩边说边吃,顺元帝看着她吃完手中的丸子,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小女孩甜甜笑着,从钱袋里又掏出了一个红纸包,交到顺元帝手中,道:“彪哥哥!你也吃,吃了彩虹丸子,就开心啦!”
顺元帝接过纸包打开,听着旁边的小女孩的声音:“红色、橙色、黄色、绿色、青色、蓝色、紫色。”一个一个吃进嘴里,看着小女孩甜美的笑容,顺元帝也笑起来了。
耳边传来了声音,顺元帝带着笑容往旁边看去,见着徐院判担忧的脸色:“圣上!你那里不适吗?”
顺元帝慌忙回头看向朱廊,夕阳西下廊道上灰暗一片,渺无人烟。
他从袖袋里掏出钱袋,拿了个红色纸包出来,慢慢地拿出彩虹丸子,由红到橙很慢很慢地一个一个放进嘴里,耳边响起:彪哥哥!这个是彩虹丸子哟!有一点点甜的哟!母亲说小孩不能吃大多甜食,所以只有一点点甜,一点点甜也是很甜哟!也可以好开心哦!
顺元帝吃着丸子,望向廊道深处,心中道:英儿!是不是吃了彩虹丸子你就开心了!就会原谅彪哥哥。
当你哭着在我面前说,你父亲离世了,你真的没父亲了的时候,我就发了誓,我会一直陪着你,护着你,再也不会让你哭。
长阳我赐了封地给她,在漠北,还下旨,永远不准她回京。你不会再见着她,不会再有人说你没父亲。
英儿!一直以来我从未想过加害你的亲人,我从未想过处置顾家,我只是要顾华璋一个人的命,他该死,他使奸计得了你,我一定要他死。
英儿!由始至终我只想你好好地留在我身边,你的亲人,我会成心对待,我可以给他们高官厚禄,甚至封王赐地,我都愿意。
英儿!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安排,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留下彪哥哥一个人......
徐院判看着顺元帝越来越痛苦的脸色,伸手抓住顺元帝的手,道:“圣上!该要放下了,是时候放下了。”
顺元帝左手死死地抓着彩虹丸子,站在朱廊上望着灰暗的廊道深处。
过了一会,顺元帝张开手,呈在徐院判面前,哽咽道:“徐太医,你吃彩虹丸子吗?英儿说吃了彩虹丸子就会开心了!”
徐院判双手抓着顺元帝的手,轻轻摇着,道:“圣上!你要振作!保重龙体要紧!”
时间转眼过去了两个多月。
这日午后,张德全弯身进来,道:“禀告!圣上!追一在外求见。”
顺元帝从书案上抬头,呆呆看着张德全。边上李边成小声道:“圣上!几月前圣上发口谕召追一他们回京。”
顺元帝恍然大悟,是的,之前他召了他们回来。随着道:“宣,他进来!”
张德全匆匆退出,站在大殿门口,大声唱道:“宣,追一入内觐见!”
追一大步进来,单膝跪下低头,道:“叩见圣上!”
顺元帝道:“免礼,赐坐。”
追一,再次行礼道:“谢过!圣上!”随后在下首尾处轻轻坐了下来。
顺元帝开口问道:“十五、十九的伤怎样?”
追一回道:“禀,圣上!十九己全好了,十五也已无大碍,正在复原,再过些时间病就可以痊愈。”
顺元帝道:“这几年你们受苦了。”
追一离坐,单膝跪下低头,道:“臣该死,臣没用,未能找回宋娘子,请圣上恕罪。”
顺元帝叹息道:“她有心躲着,她从小的能耐,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我亲自去也未必能找到,更何况是你们。
你找到她的马夫,还有马夫他们使用的奇怪武器,应是出自她的手笔,那就证明她这么多年来是过的不差。”
顺元帝沉思了一会,道:“追一。”
追一立马回道:“臣在。”
顺元帝沉声道:“你们离京多年,对朝中各事不了解。我想着,为你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平安度日。”
追一吃惊道:“圣上!宋娘子那。”
顺元帝叹气道:“她躲了这么多年,我不想她再为此劳累,就这样吧!就给她安安静静地过活吧!”
追一跪下叩头道:“圣上!臣等愿意继续追随左右!”
顺元帝道:“我身边无需追随了,就是你等追随着身边,也只会是这一两年的事,何必呢!
京城将会动乱了,你们追随着我这么多年,我不希望你们参与进来。”
追一叩首道:“京里有动乱,臣等更应护在圣上身边,能替圣上效命臣甘愿肝脑涂地。”
顺元帝正声道:“朕,主意已定。你回去好好和他们商量,选个地方下来。”
追一叩首道:“圣上息怒!”
追一呜咽道:“就定江南吧!臣替圣上去守护宋娘子。”
顺元帝感慨道:“永远了解我的追一也!”
接着又道:“家眷留在京城不安全,都一起带上。我派人到江南一带为你们准备几个田庄,够你们日常安心度日,我会安排好人员打理,不过你们也要学着来。
你们的身份,我会派人准备,你们就过些平淡日子吧!”
追一道:“圣上!身份就定大澳那里吧!宋娘子的马夫,年前的时候处置大澳的宅子,臣派人买了下来,还有他们撤退了长洲村,臣也安排人在那里守着。
臣等以后就在那,替圣上守护宋娘子。”
顺元帝道:“江南倒合适,她都认得你们,是瞒不过的,那就光明正大吧!”
顺元帝从书案抽屉里面拿出一个长盒子,道:“追一,那日你见着她,就转交给她吧!”
追一起来,双手接过盒子,放进怀里道:“臣领旨!”
顺元帝又道:“追一,如果他日,她有危险,你要尽力保护她。”
追一又叩首道:“臣等发誓,此生尽忠于圣上、尽忠于宋娘子。”
顺元帝道:“起来吧!回去好好准备,两月后你们就出发吧!出发前,去趟户部,我准备了一些东西一起带去,见着她的人,就转交给她。
你们准备好了,都带他们来见见吧!几十年了,以后就再难相见了。
跪安吧!我也累了。”
追一叩首道:“臣领旨!圣上,保重!”
炎热的天气,迎来了这一年的端午节。
大央宫旁边的清香亭内,顺元帝穿着赭黄窄袖袍衫休闲地斜坐在玫瑰靠背椅上,前面曲足案上摆放着精致的酒菜。
张德全在亭外,唱道:“宣平侯到!”
亭内顺元帝举手笑着道:“建明,进来。
你我不用多礼,免礼。
快进来,坐。
快坐下,我们很久没有相聚了,今天准备的酒菜都是你喜欢的,今天我们好好的聊一聊、聚一聚。”
宣平侯宋建明立亭外,跪地叩头,道:“拜见圣上!”
张德全听见顺元帝的话,弯身扶起宣平侯,道“侯爷,里面请。”
宣平侯进亭弯腰低头一揖,道:“圣上!”
顺元帝笑着轻快道:“坐,快坐下。
我们两兄弟不用这些族礼。
今天我们兄弟两好好的聚一聚,你看今天的酒菜专为你准备的,都是你喜爱的酒菜。”
宋建明进内在顺元帝对面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抬眼看向曲足案上的酒菜,情不自禁地眸光深暗下来,清蒸鲈鱼、碳烧羊肉串、蒸南瓜、清炒山药木耳、清炒菠菜,还有荔枝、西瓜,见着边上琉璃瓶里的紫色葡萄酒,眼眸更深了一层。这些全是妹妹喜欢的,尤其是葡萄酒是妹妹的最爱。
张德全弯身拿起琉璃瓶在他们旁边的琉璃杯上倒入葡萄酒。
顺元帝拿起琉璃杯举向宋建明,道:“这是新酿造的,叫“翠涛”,香醇幽郁”。他轻轻地喝了一口,手慢慢地摇晃着。
宋建明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顺元帝,用琉璃杯喝葡萄酒是妹妹的习惯,慢慢摇晃葡萄酒也是妹妹的习惯。他拿起了葡萄酒喝了口,低头等着顺元帝说话。
顺元帝笑道:“先用膳。我们兄弟再慢慢聊。”
轻轻的一阵杯盆声后。张德全上了茶退去亭外。
顺元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眼看着宋建明道:“我知道英儿一直在江南”。
宋建明惊讶地看向顺元帝,抓着茶杯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顺元帝又道:“我已派人将京城顾家的房契和京外田庄的地契,带去给她。
你联系她,叫她回京好好过日子,不要在外受苦了。
回京来,我在这里再设宴,我们三人再好好聚一聚”。
宋建明起来,跪地叩头道:“圣上,恕罪。牢外一别,臣再也没有晓英消息,圣上的话,臣难以传达,请圣上恕罪。”
顺元帝叹息道:“我会公告天下,准于英儿回京孝顺老夫人”。
宋建明再次叩头道:“谢,圣上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