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丛林,是荒原,是阳光炙热的奔跑,是大雨滂沱的伫立。——张嘉佳
秋季,天高气爽,十九班同学在一学期美好又紧张的学习经历中,步入了初三学年下学期。
这一学期,同学们开始参加各样活动,留下了许多独家记忆。
“同学们,这学期的音乐节曲目和表演形式大家都想好了吗?”骆田云老师在班会课上问到。
“咦!合唱节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顾恒做着数学题不屑地回答道。
“试问有哪位老师配的上咱班这么优秀的实力?”安雪妍得意地说,一点也不心虚。
“老师,咱们可以退赛吗?”最尴尬的同学应该是美术兼音乐课代表的宋玥笙。
“······”
说起十九班同学唱的歌,那可是校园里的敏感话题,人人说起来都望而生畏。
谁都不会忘记上学期时斗志满满的十九班在音乐节光彩斑斓的舞台上被强行撤了下来,尴尬和不可思议的气氛萦绕在十九班足足有一月之久。
十九班同学的成绩一路开挂,风靡全校,大考小考年级十强榜上全勤,但是在音乐方面上,却胸无点墨、一窍不通。高音破的破,低音哑的哑,中音又是跑的跑,本该是游龙戏水泛起惊涛骇浪的磅礴之音,却被他们活生生唱成了妖魔鬼怪的歇斯底里;本该是青葱朦胧、自然美好的青春金曲,却被他们硬生生唱成了“死亡的感觉”,不仅唱者仿佛奄奄一息,就连听众朋友们都快要口吐白沫了。
“什么?十九班那些魔鬼?别找我!我可担待不起!”
“抱歉,恕小生无能为力。”
“Are you kidding me?我知道这是你无聊但是有攻击力的恶作剧。”
“······”
无论是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暴躁如雷的、温柔似水的音乐教师,都会把十九班拒之门外,或直接,或委婉。总之,在音乐上,十九班完全没有了学霸光环,反而成为了一群货真价实的学渣子。
“同学们不要激动,要镇定。罗曼·罗兰说:‘你们的理想与热情,是你们航行的灵魂的舵和帆。’今天,他把这句话送给了我们,相信我们只要抬头仰望天空、低头脚踏实地,就一定能够乘万里风,破万里浪,抵达充满鲜花和掌声的理想彼岸!”骆老师紧锁眉头,慷慨激昂的发言着。
“噗!”顾恒一口笑喷。
汗!
“哈哈!听田螺姑娘讲话,笑得我六亲不认!”顾恒等骆老师走后,在班中持续笑道。
“我说您嘞!还有功夫笑,你瞅瞅咱们都被逼到万丈悬崖边上了,一个吊儿郎当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雨蝉给了顾恒一个360°绝杀大白眼,鄙夷地说道。自从那天晚上的对峙开始,他们俩就跌入了“抬杠”的无止境深渊。
顾恒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冲她瞪了瞪眼。
“玥笙,咱们赶紧想想办法呀!我再也不想像上次那样羞死啦!”阿绣紧张得有些气急败坏。
“同学们,咱们要马上选好曲目,加紧练习!”玥笙开始筹划着。
“或者同学们有什么多样的形式,什么朗诵啊,器乐啊,舞蹈啊之类的,单靠唱歌我们实在是毫无胜算。”知夜出谋划策道。
“说的对,咱班有艺术特长的学生吗?”孙颀回应道。
“有,二胡。”一直在同学们身后静静刷题的陆鹤风冷冷地说道,头也不抬。
“那咱们来首《梁祝》吧,这是我最爱的乐曲!”只有雨蝉兴奋地回应了。
“《梁山伯与祝英台》是中国古代民间四大爱情悲剧之一。讲述了聪明伶俐的祝英台女扮男装入学堂,与憨厚质朴的同窗梁山伯相识、相知、相爱,到最后却未遂人愿,经历曲折、误会,含着万千恩怨共赴死亡、双双化蝶的故事,整个故事画面在朦胧奇幻的光影里叠加绝美伤情的剧情,从而给人以从美好到不美好的悲剧认知,让人们为他们这段刻骨铭心、情至绝处的凄美爱恋而悲不自胜、黯然销魂。”墨知夜为大家进行着背景补充。
“《梁山伯与祝英台》这部乐曲是由何占豪、陈钢所作的小提琴协奏曲,用剧情式的演奏方式仿佛向人们娓娓道来一个故事,是一个堪称绝妙的佳作。”玥笙补充道。
训练间歇期间……
“请问你怎样看待凄美的爱情?”雨蝉换了一身记者服装,一手持麦克风,一手持摄像机,态度认真地进行独家访谈。
“至深之爱无关终果。”墨知夜情感真挚地说。
“人终有一死,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此生无憾。”玥笙眼眶湿润地回答。
“那当然是悲剧了!!”顾恒想都不想表情悲催地喊道。
“嘤嘤嘤,虐的心肝疼!还没人付我医药费!!”阿绣揉着眼睛委屈哭道。
“凄美就凄美吧!反正是我就永远不会凄美的!”陆鹤风又狠又冷地吐出这几个字。
“好的,根据访谈,第一名情操高尚,最后一名控制欲极强!看来是越来越缺德呀!今天的访谈结束,感谢您的收听!”雨蝉自己出镜总结后按下终止键。
某一个神经病貌似是最后一个出镜的。
……
宋雨蝉,闲得发慌就连脚指头都按耐不住起小心思,她怕是有点神经质。
后来骆老师听了同学们的想法赞不绝口,直言“妙极了”。
“哎呦!不错,情绪代入得再自然些!”骆老师被强行加入比赛群聊······
活久见,做为一个数学老师的他,竟然有当音乐老师的资质!这年头,老师跨界的大有人在,要不是体育老师教数学,要不就是体育老师教英语,话说体育老师到底背了什么锅,要这么针对他?
“雨蝉、鹤风,你俩的笛子、二胡配合地再流畅些,切入的时候要像溪涧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却又此起彼伏。”
“孙颀的扬琴可以再熟练熟练,雪妍,注意琵琶的拨弦不要过于骨感,要体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动人又充满生机。大家注意,你们的乐器都要活起来,这要求演奏者的情绪饱满、投入。”
“三源、阿绣,你们的表演要生动啊,注意角色心理变化在眼神和细小动作中的体现。”
“玥笙,你的小提琴拉得很动听,但是好像差了些感觉呢?”
骆老师一气呵成评了个遍。
“笙姐姐,我觉得你抑扬顿挫做的不到位,就感觉像没有画面感一样。”雨蝉轻声跟玥笙说道。
“因为没有感情。”鹤风拉着二胡面对着雨蝉看着前方说道。
“这······”玥笙感到不可思议,也感到很没面子,她的小提琴从小就颇受老师好评。
中厅里,傍晚的阳光投进高大宽阔的白窗户,在一尘不染的地砖上浸满了橙红色,有的鲜红如血湖,映在了天花板上悠悠然荡漾。
一位身着校服的梨花卷长发少女静静走向了一位坐在转角台阶的冷峻少年。
“陆同学,是有什么心事吗?”雨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
他只字不语。
“咳咳!你这个家伙,任性又嚣张!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任性和嚣张!嘿!我打~”说着,雨蝉站起来,嚯嚯嚯比划着她那拳脚猫的功夫,时而扑腾着蝴蝶飞,时而醉打着蛇拳。
她从他身边翩翩飞过,眉眼逍遥,活生生像一个千里不留行的带剑侠客。
他两指一翘,夹一缕她的秀发,嗅迷人香气,从指间溜过。
他转了转喉咙。
“也许是孤独吧。”这是陆鹤风十四年来第一次谈及自己的心性,小小的年纪却总要忍受痛苦。
“二胡的音色幽怨悲凄,有人说是因为它只有两根弦相依为命。阿炳一曲令人断肠的《二泉映月》道出人间疾苦,他又何尝不是和他的二胡相依为命呢?同样有两根弦的还有高胡,但它音色明丽婉转,这是因为它的琴筒小。如果你能奏出情感饱满、牵人心魂的旷世凄凉,你的孤独就有对他人的意义,如果不行,那就尝试把自己的孤独消融,让你的琴筒也变小,毕竟,今天过去还有明天呢!”雨蝉把鹤风的孤独感一直看在眼里,此刻终于可以亮牌了。
“我是个单亲家庭中的独生子,父亲行峻言厉,仿佛从未心软过。我或许就是一只自己摔自己长大的雏鸟。三岁那年,父亲因为我嚷着吃饭打搅到了他的客户便让我饿了三天,当时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哭得稀里哗啦却于事无补,其实他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饿过、哭过以后,他才隐约明白,柔软的眼泪从来不会化成冰雪利剑,寸步的言行都可能将你置身火海。此后,他要察言观色,要上进刻苦,要抛弃童年。为了应对再次的饥荒,他学会了种树、菜,学会了油盐酱醋茶;为了应对再次犯错,他啃着那些根本看不懂的书,硬着头皮也要继续。”
“也许,如果不是我父亲七年前撒手人寰那一刻对我的坦白,我会恨他一辈子,恨他丢掉了我的童年,恨他剥削了我的热情,恨他眼睁睁地亲手塑造了我的冷酷。而他有力量的坦白仅仅只有两个字:‘化蝶’。误会、纠缠、兜兜转转,人们总爱自以为是、笃定自我感受的判断酿成了多少悲剧?谁又能分辨这世间的因缘际会、真真假假?让自己的琴筒变小是不错的,不要过分苛责是非因果。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是由自己创造的,你若善良,你的世界便善良。”
“奇怪,我怎么会和你说这些。”陆鹤风尴尬地看了看坐在身边用手托着下巴的雨蝉,起身走下了楼梯。
她呆呆地看着阳光射向他镂出修长的身影,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知与自以为是,没有体验世事无情就一本正经地规劝他人学会摆脱,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太简单了,太幼稚了。原来过于美好也有其可怕之处。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不过,她还是很感激陆鹤风欣赏自己的有趣、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