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雷勒的身影就在萝莉心里扎下了根,日日夜夜挥之不去。
尽管萝莉还没有真正见过雷勒,但他那副全身披甲的形象,那副行走在现实和虚幻的边界、不见日月星辉、在孤独中度过无数个漫长时光的模样,却浮现在了萝莉的脑海里,并化身为一种精神图腾,从她的心灵深处走向未知的远方。
雷勒会去哪里呢?
他会找到要去的地方吗?
他如果去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会不会被别人欺负,会不会被别人拐跑啊?
萝莉常常思考着这些问题。
作为创造者,她也常常联想到自己:如果雷勒是被我创造出来的,那又是谁创造了我呢?
一切的谜团都指向了妈妈,可妈妈却含糊其词,不是说些空泛、难懂的话,就是试图用“爱”来感化她。
萝莉知道自己是妈妈的女儿。从血缘上讲,妈妈就是她的创造者。
可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呢?
萝莉非常怀疑,妈妈就是用她创造雷勒的方式,创造了她。
只可惜这种思想在探索的路上没能摸索多远,就被萝莉妈妈的母爱攻势给瓦解了。萝莉还是肯相信妈妈的,她觉得妈妈说的有道理。
“你觉得这很重要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它能让你吃饭吃的香,睡觉睡的饱吗?别想了,妈妈不是别人,妈妈就是妈妈。”
“那……你是‘神’吗?”
“……你觉得呢?”
萝莉的思维活跃了起来,开始将事情往好的方向设想,如果妈妈是“神”的话,那她是不是也有“神”的血脉,是不是也能施展“神”的能力呢?
雷勒新的故事迟迟未能展开,萝莉一直不敢动笔。妈妈告诉她,动笔之前,一定要想好“然后”,创造者在纸上轻描淡写的只言片语,会在被创造的世界中补全其中所有的细节——“下雨了”:有的地方或许会出现风暴,有些地方或许会刮起大风,人们会收衣服,国王和领主会取消外出的活动,如果有正在出征的军队,有的也会停止行军找地方休整。
创造不行,萝莉便将心思转移到“神”的另一项能力上,那就是“主宰”。
一次退潮后,萝莉在沙滩上散步,看到一只高举着双手从石头下面走出来投降的螃蟹,心里一动,便伸手一指,叫螃蟹别动。
螃蟹左右晃了几步,确定萝莉是在指它,停下了来。
萝莉说:“过来。”
螃蟹左右晃了几步,似乎办不到这条指令。
萝莉说:“过去那里。”
螃蟹爬到了萝莉手指的位置。
“哇——好棒啊!”萝莉兴奋极了,连忙追过去,准备再试几个更复杂的指令,哪想螃蟹举着双手想要逃跑,她只好又板下脸来叫它别动。
接下来萝莉经过了多番测试,发现螃蟹的理解能力很差,只能对最简单的指令作出正确回应,如果叫它翻个跟头、表演个才艺什么的,螃蟹就无能为力了。即使是这样,萝莉也还是很高兴,一只螃蟹可能做不了什么,但如果有十只螃蟹,一百只螃蟹,甚至整片海里的螃蟹,那就不一样了。到那时,萝莉什么都不用做,路都不用自己走,去哪都可以让螃蟹背着她。
除了螃蟹,萝莉也试过其他对象,比如树林里的鸟什么的,但这些生灵跟螃蟹不一样,跑得很快,萝莉追不上,只有螃蟹才是目前最好控制的。
这天中午,萝莉正在沙滩上训练她的螃蟹侍卫队,妈妈走到她身后,告诉她,有客人来了。
妈妈换上了一身杏色的宫廷礼服,编了一个雍容典雅的发型,头上还装了不少亮闪闪的头饰,萝莉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妈妈把萝莉带回了家里的化妆间,要给萝莉也换一身正式一些的衣服。
“是外面的人吗?”萝莉说。
妈妈摇了摇头,没有告诉萝莉。
“雷勒后面的故事,想好怎么写了吗?”
萝莉摇了摇头,还没发现这两者之间有所联系。
帮萝莉换好了衣服,母女俩来到家门前等候,鹦哥也飞了过来,在火焰的升腾中,变大到一人多高,化身为神俊的“守护兽”立于下方,俨然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
不多时,一支车队从天边出现,拉车的白马脚踏着火焰,车队行进在高空中,大约有十多辆马车的样子。快到岛上的时候,他们从天上陡直地下来,在海面上继续行进,离得近了些,便能看到马车上的乘客全都跪伏着不敢抬头,让马儿自己拉着车跑。
萝莉几次想过去海边靠近点看看,或者叫他们抬起头来,但妈妈一直用手按着她的肩膀,并在她不老实的加大力度,脸上还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萝莉看到自己身上穿的礼服,理解了妈妈的意思,便有样学样了起来。
车队停在了沙滩涨潮线之上的位置,乘客都还没敢下车,领头的马车上有人低伏着头高声道:“露卡西亚,索罗斯,费德里科与巴恩联合,尤尼尔,约拿,南北极地,以及地下世界,万事万物的主宰者,崇高、圣洁、万能的母神琪琪大人,向不知处神国的母神表示探望和慰问!”
“起来吧。”萝莉妈妈说。
鹦哥示威般的扑腾了几下翅膀,飞到了别墅屋顶上,用威严的眼神俯瞰着这支车队。
车队成员在地面私下交换了几次眼神,没人敢动。
萝莉妈妈说:“你们是带着任务来的吧?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我不会怪罪你们。”
在车队领队念外交辞令的时候,她就有些想笑,萝莉似乎和她有一样的感受,只是碍于体面,才没表现出来。
“赞美母神!”
在领队的疯狂暗示下,齐声言谢之后,车队成员连忙起身,整齐地站成三排接受检阅,领队介绍说:“母神大人,我们是琪琪大人的使团,其中每一名成员都是从空中花园挑选出来的杰出神官,如果来时的路上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原谅——对琪琪大人来说,您是远方的客人,我们的世界地大物博,奇珍异宝不计其数,这次我们远道而来,琪琪大人为您精心挑选了不少礼物,希望您能够收下。”
说着他一挥手,示意手下的上马车搬礼物。
萝莉妈妈哼道:“急什么,先放那吧。”
领队有些尴尬,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很快有手下捧来一只精美长盒,他接到手中,高举过头顶,“母神大人,这是琪琪大人写给您的信函,请您过目。”
鹦哥脚下升起一团火瞬息间把自己烧没了,转而又以火焰的形式出现在领队面前。它将长盒叼在喙上,送到了萝莉妈妈面前。
盒子里装着一卷文书,萝莉妈妈打开看了两眼,便叫鹦哥拿回去了。
文书上写着:“杨嘉瑜:雷勒是你的人吧,他到我这来了,你把他接回去,他把我这里搞得鸡飞狗跳的,地上没人能收拾他,你要是不把他接回去,我只能把他扔进深渊了——琪琪。”
萝莉踮起脚费劲地瞄了几眼,视线很快锁定到了“雷勒”二字,这引起了她不好的猜想。
萝莉妈妈说:“你们回去吧,雷勒任由你们的母神处置,我是不会把他接回去的。”
“这……”领队难办了。
“怎么?你还想劝劝我?”萝莉妈妈态度决绝,即使萝莉在下面摇着她的手疯狂暗示,也没能使她动摇,这让萝莉“哼”一声就跑回屋里去了。
“不敢——我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希望母神大人放行。”领队说。
“嗯。”萝莉妈妈说:“礼物也带走吧——转告你们的母神,没有同意祂的请求,这些礼物我不能收,下次我再带礼物去拜访祂吧。”
“赞美母神——”车队成员齐齐的行了一个跪拜礼,等萝莉妈妈转身进了房间、关了房门,便开始整点队伍,准备回程。
鹦哥长鸣一声,化身为一道火焰现身高空,准备为他们引路、送行。
萝莉妈妈把头饰胡乱取下来,到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喝口水冷静下来想了想,便要到书房找萝莉解释,她推开门,却发现萝莉不见了。
化妆间没找着人影,不在卫生间,卧室里也没有,平时放在床头柜上的魔方骰子同样不见了踪影,她连忙到阳台上一看,使团的车队已经出发了,才知道为时晚矣。
她在心里说:“鹦哥,雒璃跟他们去了,应该就藏在那几个装礼物的马车里。”
鹦哥的声音在她心里回响,“要我拦住他们吗?”
萝莉妈妈想了一下,摇头说:“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要我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要不你去跟他们领队说——别,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萝莉妈妈办法还没想出来,眼泪倒是先流了下来,她扶着阳台上的柱子,无助的坐倒在地上。
(未完待续…)